宁霜顿了下,随即叫住他,“李明成开口了?”
“嗯。”
周进点头,但他的心却闷得慌。
“我把陈曦送回学校了,你也快回去吧,听她说这两天你们就要考试了。”
周进干干地扯开嘴唇轻笑,“嗯。”
他还真忘记这茬事了,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
“你跟莫小冷认识多久了?”宁霜问。
她是之后才进的特案组,对他们的事知道的并不清楚。
周进还真仔细地想了下,“五天。”
还没有一周,他却感觉过了很久,好像也认识了许久。
“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迷惑李明成,让他分散注意力,如果不是她,我们可能现在还没抓到凶手。”须臾,宁霜接着说:“送陈曦回去的时候,我跟她解释了,可能她一时还想不通。”
心一怔,他能明白的,他想起当初徐怀一跟他说过,她是最理解罪犯的人。可当他逐渐理解这句话时,心里却泛起别样的滋味。
“谢谢你,宁警官。”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女警察,原来心思是这么细腻。
宁霜微点头,而后往他来的方向走去。
心里的愁云也散了一大半,他望着大厅里悬挂着的警徽,不由肃然起敬。
晚上八点,特案组。
徐怀一举杯道:“虽然是在办公室,但张柯,宁霜,咱们好歹也干一杯吧。”
这案子破了,奈何他们还得留下写报告,不过一天的忙碌,这次的晚饭不再是盒饭,也算是犒劳犒劳自己了。
“行。”
闻言,张柯放下筷子,举杯相碰。
见旁边的宁霜没有任何动作,徐怀一咧嘴而笑,“这也算是庆祝你来我们特案组了。”
只见宁霜拿起酒杯轻碰,他们随即一饮而尽。
“可惜秦队有事去找章法医了,咱们组聚得不齐,还有周进和”
徐怀一不由停下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宁霜不禁问向他,“你讨厌那个女孩?”
一旁的张柯揶揄道:“他哪是讨厌,是怕,出了这么多次现场,还会吐。”
“我靠!行了,能别说这事吗?”徐怀一一把箍住张柯的脖子,凑近他耳朵低声警告,“兄弟我求求你了,能别提吗?”
张柯扯开他的手,抹了把脖颈上的不舒服,“我操,你还真急了。”
宁霜似乎很好奇,“你为什么怕她?”
徐怀一一愣,默而挠了挠头,他一时还真说不出来。
“嗯大概她太太冷静了。”
他形容不出来,冷静中让人感到格外无情。
“这倒是,从遇见她开始就那样,除了案子什么都不说。”张柯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局里跟她最熟的就是张局,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宁霜点头,想到今天下午的事,忍不住问:“李明成为什么指名要见她?”
“或许因为只有她最了解他吧。”徐怀一狐疑着开口,又有些感慨,“不过因为她李明成也都招了,将所有犯案过程都讲了出来。”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究竟是为什么。
“李明成母亲是不小心怀上他的,他的童年可以说是阴暗痛苦,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被母亲厌恶殴打,七岁时被抛弃,好像是他母亲跟男人跑了。”张柯摇头叹道。
“他童年是悲惨,但这不是他杀人的理由。”徐怀一吃了口菜,继续说:“许倩倩,李思,蒋灵,还有今天的陈曦都是无辜的。许倩倩在酒吧借酒消愁,被男人搭讪,李明成就认为她感情不一,可真正的情感浪子是贺庆生。李思也是如此,还有蒋灵,她只不过喝了别人一杯酒就被盯上,今天的陈曦也是一样,都是他给自己杀人找的一个借口。”
张柯轻摇头,“就像莫小冷说的,丁湘是他的爆发。丁湘想去当演员,做了双眼皮,变得更漂亮,他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吃饭亲昵,想跟他分手,便刺激了他童年的记忆,激动下杀了她,却让他感到格外的兴奋和释放。”
徐怀一不免问:“丁湘那么好看的女生怎么会看上他?”
“还能为什么,一时的利用罢了。他们因为丁河的车认识,慢慢熟了起来,丁湘认为他老实疼她,愿意给她买东西,便待在他身边。可当看到自己的前途要来了,便想甩了他,但这相似的情节,却刺激了他童年的阴影。”
宁霜忽而开口问,“丁湘有喜欢过他吗?”
“李明成在爆发前也算一个正常人,只是内心太过黑暗阴冷,敏感又多疑,是他的生性导致了现在的惨状。”张柯思索几秒又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吧,也只有丁湘本人知道了。”
“是他的家庭造成了他的现在。”
一时无话,他们回想着整个案子经过,都有不一样的感悟。
沉默间,又都默契的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案子算是结束了。
宁霜最后喝了一杯啤酒,对徐怀一说:“等下帮我把报告交给秦队,我先走了。”
“这么快?”徐怀一连忙起身,“一起吧,我送你。”
“不用,我有点事,谢谢。”
看着离去的倩影,徐怀一泄气地坐下,不由苦涩的叹气。
张柯瞧着他这模样,嗤嗤笑道:“行了,我看你没戏。”
“要你看。”徐怀一猛灌一口酒,下一秒又碰向张柯的酒杯,“喝酒。”
“行,今天我就陪你好好喝喝。”
天气转暖,这两天额外的凉意也在夜风中渐渐消散。
提前离开的宁霜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暖黄的灯光,看上去温馨又浪漫。
“宁警官,这儿。”
一张双人桌,孙怡洁起身向她招手。
宁霜闻声看去,而后朝她走去。
“宁警官,你要喝什么?”
“不用。”
她冷声拒绝,晚上喝咖啡她会睡不着。
孙怡洁转了转勺子,“宁警官,你找我什么事吗?”
宁霜盯着她,松懒的长发垂在肩上,镜片下的眼睛幸福又伤感,五官不算精致,却温和,不及许倩倩的俏丽,但没有那种攻击性。
“凶手抓到了。”宁霜道。
“真的吗?!太好了!”孙怡洁很是激动,以及宽慰,可眉眼又弥漫起一股伤感和轻松,“倩倩也能安息了。”
“真的能安息吗。”
孙怡洁一怔,她困惑地看向对面忽然冷言相对的人,“你宁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倩倩或许到死都不知道你们的事。”
霎时,勺子重重跌落,激荡起褐色的波浪,孙怡洁不可置信地望着宁霜,慌乱,羞耻,愧疚,以及哀伤。
“你你怎么知道?”
她垂下眼皮,紧紧抿着唇,嘴里弥漫开一股苦味。
“我跟他从大学就认识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可那时他已经跟倩倩在一起了,我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后来倩倩家出事,他们分手了,他很伤心,是我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可他回陵市后知道倩倩过得并不好,他们就我很悲哀是吧,宁警官。”孙怡洁揪着手指,望着窗外的路人,涩然的扯开唇角,“我不恨倩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恨贺庆生,因为我爱他。我们都没料到后面会会发生这种事,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一直在骗她,瞒着她。”
宁霜依旧冷漠的看着她,舒尔她轻启唇瓣,“许倩倩被害那一晚,贺庆生是跟你在一起吧。”
孙怡洁一惊,随后苦涩的淡笑,“是。”
其实,宁霜也是猜的,她只不过想要确定下。
听到答案,宁霜起身便准备离开,在离去之际,她淡淡的留下一句。
“这对你们来说,也是种解脱,对吧?”她转过身,“贺庆生不是个好归宿。”
话落,她便离去。
窗边只剩一人,独自哀泣。
回到事务所的莫小冷,没有打开灯,屋内一片黑暗,窗外的霓虹隐隐照射在桌上。
她径直走向椅子坐下,她好像十分熟悉屋子摆设,没有碰到任何物品,也没有黑暗中不可见的害怕和小心。
她坐在椅子上又是漫长的沉寂。
顷刻,她瞥见桌上的一排牛奶,红枣味,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小冷,过两天我要考试,最近可能不来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半响,她拿起一瓶奶,轻轻地喝起来。
神色依旧,同此屋的黑暗一般,不可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