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胜负于青羽来说,只是胜负,于云心来说,却是云水坊的名利。
江上千帆过尽,有九百九十九艘是被名利吹着跑的,这二字能不动人?
“帘子还没有开呢。”青羽喃喃。
照惯例,至少先要由一对可爱孩童将帘子掀开,乐坊少女分队坐下,细按宫商,一曲终了,大佬们鱼贯而出,和着元夜的钟声,宣告得奖者,之后披红挂彩、漏夜狂欢。
如今中宵都快到了,怎么帘子还没有掀开?
一些嘁嘁喳喳的流言传出来,说大佬们对几把扇子有不同意见,吵得很凶。还有人说,少城主插手干预评选的事,造成延误。
真正千古奇谈,城主是抚万民、安天下的,而扇子是扇业工匠们倾心从事的作品,城主最多只要作个象征、宣布一下得奖结果就好,怎能插手评议?这岂不是越俎代疱!
流言正乱,帘子打开来。午夜已近,初莺坊的少女们来不及奏完《月儿高》了,只得短短拉个《殿前欢》算过了门算数,之后缓了管弦再接《流水操》,大佬们鱼贯而出,中间拥出少城主。
“城主身体欠佳,已回鸾休憩。令旨,少城主代城主宣读宝扇三甲。”内侍宣告,解了大家看不见城主的疑惑。少城主欠了欠身,很客气,众人忙匍匐致礼。
听说在很远的另一个大陆,皇帝是从来不向臣民作任何解释的,臣民等闲也见不着皇帝的面。百姓有什么话,要告诉最下级官员、最下级官员告诉上一级、上一级再告诉再上一级……这样级级传来去,传到皇帝的耳朵。皇帝会不会给臣民一个合理的回复呢?也许会、也许不。会与不,反正也没有理由,臣民必须接受。就这样的威严和气派!所以那个大陆,国力特别强大。
“可是,那样的地方,一定造不出轻灵的扇子来吧?”青羽不知为什么这样想。
远远的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少城主,她又想:“他的眼神里,一点快乐都没有。”
就像科举考试的前三名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一样,宝扇大会的前三名也有特殊的名头,是多少年前一位老学士拟的,很有风味,分别是甲元、乙眉、丙颔。当下少城主开始从第一名宣读起——要命,他声音都同胖子厮像——“甲元宝扇:高怡楼,福寿无疆扇,金为骨、纸为面,大气和稳,天工无瑕,故点为第一。”底下人立刻捧出小叶紫檀座和田子儿白玉嵌金丝架子的水晶盒来,恭恭敬敬将扇子请进去,隔得远了,只见是金光耀眼、不同凡响,毕竟细节上有什么好处?只有等捧下来游街时才能慢慢看。
“乙眉宝扇:桐梦行,琴心扇,金为骨、帛为面,端好娟秀,乐音玲珑,故点为第二。”底下人又捧出龙胆楠座岫岩老玉嵌银丝架子的水晶盒,一般将扇子请进去,行动中那扇子竟响起叮咚琴声,不知怎样发出来的。它的子骨呈鹅黄色,并不像第一把那么金光闪闪,也许作过镀色处理,又或者根本不是金子。金、银、铜、铁,在官话里一律统称为“金”,金木水火土的金,漂亮是漂亮,就是让人不容易明白。青羽渴望能亲手碰碰这把扇子,研究它的机窍。
“丙颔宝扇:游身,苏氏青羽,扶羽扇。”上头忽道。
青羽激伶伶打个战。
游身的意思,是不在任何坊中,自由身,只以自己的名义参赛。可她当初报名明明写了何家扇坊啊!——当然云水坊也需要她,但云心跟嘉明着决裂了,所以她考虑再三,还是写了何家扇坊,反正何家老爷子又把坊托给她,她以何家扇坊的身份出赛应没什么人反对,至于万一得了奖,制扇步骤和一应原料配方都交给云心也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一眨眼会变成游身呢?
再说,她从来就没有父母、没有姓,青羽这两个字,是她全部的名字,为什么忽然成了“苏氏”?
青羽彻底的糊涂了。也许是另外有一个自由人,叫苏青羽,得了奖,与她无关?
直到上面说完“……轻莹剔透,故点为第三。”她仍糊涂着。
“是你。”云心推推她。
对,放进第三只水晶盒子的扇子,确实是她的扇子,她——她?
青羽发现谢扶苏紧闭双唇。
谢扶苏一直不太说话,但此刻,他的肌肉简直发僵。一身大红湖绉袍子的宦官已大声催促,叫苏氏青羽入阁谢奖。官差们也下台来,找苏青羽,请上高阁。
忽有个满脸胡子的海客挤过来,指着云心:“是她。她卖油竹给我的。”
海客后跟着两个官差,红领头红腰带,是刑差,一言不发,拉了云心的手臂。
“你们干什么?”青羽惶急。
“姑娘,公差办案。”差人拿出钳口夹子,要给云心带上。
“不用钳了,我不会乱叫,打扰大典。”云心像从梦中醒过来,飞快推开差人道,眼睛直视青羽,“你会让云水坊活下去?”
“是。”青羽本能点头,“我……”
“好的。”云心笑笑,不再说什么,跟红带官差走了。
“先生啊!”青羽抓着谢扶苏的手臂,急得跺脚,却不知自己要请求什么。
谢扶苏向袅袅走来的一个女人点点头:“嘉坊主。”
是嘉,今儿着一件湖色盘金团蝶袍子、系条绣花百褶湘水裙,黑鸦鸦鬓上插一支玲珑碧玉凤钗,收拾得极为端整,不知是冻的还是开心的,面颊有两片蔷薇般颜色,更觉艳丽。“小丫头片子,还不过去?找你一个呢!”她取过官差捧着的金花,亲亲热热替青羽别上,附在她耳边:“纵然出了引秋坊,戴别人名头时也不小心点,丙颔得主卷进人家案子里,可怎生是好?幸而我替你剔改成了游身。”
游身原来是坊主改的?她怕青羽卷进什么案子里?云心的云水坊、铁生的何家坊,抑或两个都?坊主又知道什么内情?青羽着急:“坊主,你——”
“青羽姓苏?”后头,谢扶苏截口问。
“对哦我怎么姓苏?”青羽同问一遍。
“因为你娘亲姓苏啊。”嘉捧着青羽的脸,温情的点点她鼻子,“快去。有什么事,回来细说。”
青羽心头几万个疑团,几万个都没有解答,脚不点地被官差婆子们簇拥着去了。嘉笑吟吟抱着双臂看她背影。谢扶苏慢慢重复了一遍:“哦,她娘姓苏?”
“你永远不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嘉平和道,“现在我要去赏鉴那些扇子了——哦!”拍拍额头,“室中近距离赏鉴,只有正经商号当家人才有资格,你进不去也!好吧。”客气的对他点头,“如果先生有心,等我到散会时分,可不可以?我今天心情忽然很好,有些秘密可能会吐露呢。”欠身福了个万福,告别而去。
扇子本来不是什么娇贵东西——就是给人拿在手里扇风的。可一旦有一群人,用足心血、耗尽时光、搜罗所有能搜罗的珍奇材料,增增删删、进进退退,四年拿出一件代表作,而其中又唯有几件作品认可为佳作,那它们就忽然娇贵起来,只有得大佬们联手发出邀请函的有名人士,才能入室细细把玩赏鉴,时间也有限,所以有问题要赶紧问,待铜锣筛响,扇子们出去游街,那就水晶玻璃盒封牢、高头大马驮定,不容人染指了。
青羽觉得这种隔离保护有点荒唐,但转念一想,人多手杂,若是不拘什么手把她扶羽扇摸黑了、抑或敲折了,她受不住这份心痛。有权得到邀请函的人,至少头脸干净、碰扇子也有分寸,令扇主放心。
往常青羽是没福份受邀入室的,今日既然作了第三名丙颔,别上金花,也得以大摇大摆在室中走动了。她欢喜得似那天进了龙婴的珍宝室,连气都顾不上喘,只看扇要紧。
那把甲元的黑纸扇,原来通体骨架都用福寿二个字打出来,全金,几百个福、寿、福、寿,绵绵延延排下去,每个字稍有变化,但通体仍然流畅,表面且磨沙,免得光面金太过咄咄逼人。莫以为富贵易为,要富到贵的程度,真正考较功力。这扇子确实是不世出的艺术品。那上等桑皮纸、高山柿漆制的黑纸扇面衬了连绵磨沙金字扇骨,文质相宜、沉着通达,不愧是甲元魁首。
至于乙眉的琴心扇,细如柳枝的扇骨之内不知作了什么机关,摇动转折间,如有人在骨子里拨动琴弦,“叮叮咚咚”的声音悦耳传出,若摇动得适宜,真可以摇出一首琴曲来。扇面用近乎同色的丝线绣了高山流水、子期知音,扇头是琴头式,刻得也好,都算用心思了,但因为心思太透、压过了脚踏实地的扇艺,所以评它乙等,倒也不冤。
青羽又去看其他佳扇,十三裥黑檀木象牙嵌雕扇、玳瑁花瓶扇头真丝梅花形宫扇,件件都是好的,她唯独跳过自己的扇子。这把扶羽扇,是她的心意所托,是她的宝宝。就算有缺陷,她也爱它,所以又何必再看。
“这是你的扇子?”偏有人站到她身边,以下巴示意。是个肥胖的太太,双下巴抬一抬,应该是俗不可耐的,但是由她做,又觉得亲切。她身上的魅力与嘉不同,嘉寂寞而艳丽、摇曳生姿,而她,是炉火前的烤馒头、掸着粗布围裙的红通通双手。
人类的生命都靠这样的双手孕育出来。
青羽注意到她襟上也有金花。一边忙行礼,一边暗自寻思,哪把扇子是她做的?琴心扇?她不像捏得起那样细的琴声扇骨。
果然她自我介绍:“福寿无疆扇的骨子是我打的。”指指房间另一头的中年男人:“扇面是他。”
那男人体型微胖,半秃,看起来很平凡,唯一特别的是双手乌黑,并非清洁得马虎,而是染料浸进皮肤、洗都洗不去,这是战士身上的伤疤,每一寸都闪烁着荣耀。
“安师傅。”她对青羽说出他名头。
“青羽知道。”青羽景仰道。制黑纸扇的圣手安师傅,她十二岁就已经景仰大名。看了看这位胖夫人,她又迟疑,“您……”
“百姑,夫家姓方,人家叫我方百姑。”
“您好。”青羽再次行礼,“我……请恕我,并未听说过您。你一向在桐梦行吗?”
“我是个卖字的妇人。几年前嫁了老方,老方是金匠,我就喜欢上了打金子,尤其是以金铸字,桐梦行当家的客气,瞧了我的手艺,叫我跟安师傅合作一把扇子试试。一试,我还真爱上了这一行。”方百姑笑,“姑娘是引秋坊出来的高徒?我久有耳闻,姑娘手下是不晓得多扎实的。我诸事不懂,姑娘等于是我的前辈,今后还望关照。”
青羽忙欠身。她基本功纵然扎实一点,算什么前辈?扇行里真正没有先来后到,写字三十年的人,过来制扇,就带着三十年的功力;只埋头制扇的人,过十年,也只有十年。方百姑要青羽关照,是她客气,青?
?哪敢真的倨傲。
“那丝,头发细,亏你织出蒲草纹来。是什么丝?”方百姑诚心好学,“我猜不是桑蚕棉。”
“竹丝。”青羽据实相告。
“啊!”方百姑耸然动容,“怎样削出来的?”
“不是我。是谢先生。”
“奇人,奇人!”方百姑跌足,“真是的!为什么只有直接制作扇子主要部份者才可以称作者?其实所有制丝的、养育木头的、还有调漆织绢帛的,都该请进这里。没有他们所有人,哪有扇子。”
青羽大力点头,全情同意,一个细小的声音忽钻到她耳朵里:“听说坊主的好徒弟出去自立门户,作出的扇子一举把坊主都压过了?”
声音原来其实不轻,但隔得远了点,又碍着这么多人,所以小了。青羽心里一紧,肩膀都耸起来:谁,是谁挑拨她们的关系?
回头,菩提斋当家的,站在嘉面前皮笑肉不笑。旁边还有若干杂人不辞辛苦伸脖子看热闹。
青羽向方百姑急促的屈膝告别,一言不发的走到嘉的身边,依在她臂弯下,狠狠看着周围所有的人。
她并没有另立门户。——就像看起来是这样,那其实也不是的!青羽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坊主的人。谁如果用她来伤害坊主,她不答应!
菩提斋当家的尴尬摸摸鼻子,打个哈哈,走了。嘉不为己甚,看他走开,多少现成可以回敬的刻薄话都不出口,只是回手拍了拍青羽。
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养大到如今。对这孩子是恨还是爱?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整整衣裳,”她道,“快筛锣了,在街上记得把背挺直。要有个样子。”
真的,街上,无数人指指点点,虽然夸赞为主,青羽也觉汗流浃背。她记得嘉的嘱咐,把背挺直、双目平视,平视出半条街,脖子已经耷下来,背脊骨酸痛得尖叫救命。
惨,连做三日三夜苦工也不见得如此。
青羽想起少城主露面时,旁边大姑大婶们叽叽喳喳:“福态!”“其实眉眼都长得俊……”“就那身肉啊——”“咕咕!咕咕!那是福态!”
如今街两边也有不知多少“咕咕”的笑声,青羽简直想跳下来掩面而逃。爬得高,就注定被人指点吧?但青羽不想爬高,她无措的看向街道两边,找几张熟人的脸,好让自己安心。
嘉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笑容,谢扶苏没有露面。还有云心、铁生、何家和云水坊的所有人,她统统都没有找到。
云心和铁生已经被收监。
那个海客当然是嘉派过来的,云心现在猜到了。他说什么收油竹,根本是骗局。多恶毒的欺骗啊!在她发现竹骨发黄、手足无措的时候,他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有油竹卖吗?秦家要价太贵,你们有没有便宜的油竹卖?”
栖城的油竹基本由秦家一手垄断,云心猛然想到,蜡涂坏了的那些竹骨,如果可以炸黄,倒能掩饰黄蜡变质的颜色。她当时手里的周转已经很艰涩,如出清这批竹骨扇,总算可以松口气。偷秦家的秘方,本来要防人知道,但海客信誓旦旦,收了就走的。云心暗忖:“外乡人,走了以后,更又谁知道?”于是不惜铤而走险,谢扶苏特意警告,她都没有回头。
一步错,步步错啊……当初找上引秋坊,根本就是错。可谁叫她满栖城里,单单最欣赏嘉的素扇?她决心要把最好的东西偷给云贵,再受挫折,都不忍心放手。
因为,那一天,云贵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本来不是孤女,可还没懂事,就被亲生爹娘卖进戏班子里,于是有爹娘等于没有爹娘,年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架子上压腿下腰、琐窗前啭喉亮嗓,练到十岁,上台演《燕子笺》一本,扮飞云小姐身边的梅香。她学的是越剧,通台女班,为怕演出时无赖子弟们扒着台子罗唣,女戏的台子搭起来时,惯是临着水、把半个台子搭在水上的,令看戏的只能隔着水远观、断断不能亵玩,倒也甚妙。不料云心当时发了烧,本来上台就心慌,又兼烧得腿抖,一步没走对,滑出去,竟滚跌到水里。
初冬时节,栖城的水并没有结冰,但仍是冷,一直冷到人骨子里去,让人动都动不了、只能麻木的往下沉去。“就这样也好。”她想着,闭上眼睛,可是有一个人握住她的手。
求生的**又在她心里萌芽,她似乎抱住这个人、缠住他,完全是要把他拖进水里那种缠法。一定都是她的错,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浮上水面。她晕过去,又醒来,已经被救到岸上,她哇哇的吐着水,旁边的人喜道:“好了,好了。”她睁开眼,看了看旁边救她的人,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跟她一样一口一口吐着水。虽然生着火,他们还是冻得发抖。他的手握着她,跟她的手一样冷。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从水底到火边,一直没有放开。
他叫云贵。后来她就被他爹爹收养,有了名字叫云心,管他叫大哥。
再后来……他就得了怪病,经常眼球震颤、头痛、身体麻木,一用力,手还会抖。他几乎雕不成什么东西了。
她对爹爹发誓,她会帮助哥哥,“——直到死亡把我的手拆开。”她对着牢房喃喃。
只是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那一晚,秦歌偷到了记录着油炸竹密方的本子,高高兴兴约她出来给她,本子之外,又递给她一朵花。冬天的杜鹃,稀罕是稀罕,但吃不能吃、穿不能穿,她随便收到袖中,就急着翻看密方,秦歌却急着凑到她面颊边:“我还有一件礼物给你哦,你一定会喜欢……”没想到铁生经过这里,误把秦歌打死。
府令在湖里挖出了一个木头小像,雕得很粗糙,但认得出是她。
云心这才明白,那件没送出的礼物,原来,是他替她刻的小像吧?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小像是他死去时滑进了塘里,还是他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丢进湖里的——也许他不愿指证她。也许他虽然花心,但对每一个女孩子,都仍然真诚。
“我很快来见你了。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心意告诉我。”她低声道。牢房的墙壁肮脏而沉重,她咳起来。云贵、何家扇坊的其他人,都被府令提在另一个堂上问话,她看不见。
至于青羽,总算几条街展览完。回去时,宫里的大人忽然宣布,城主想成立什么“大扇府”,前三甲得奖者即刻入府供职。气氛是隆重得不得了,各坊当家人也都祝贺。青羽有听没有懂,困搭着眼睛只想回去睡觉,嘉劝她:“这是好事,你快领旨谢恩。”
“什么好事?要把她带到哪里?”冷冷的声音,谢扶苏闯进来,“这是你计划的?”——这句话是质问嘉的。
宫里的命令,嘉怎么会有份计划?连参与都不可能吧!青羽都觉得这个指控太无理,旁听者的表情就更是精彩。“谢先生刚刚一直没有出现啊。”嘉好像真的很惊诧,“大家都为青羽高兴,您怎么没露面?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我……”他性格不喜欢热闹,只躲在远远的地方看了她一眼,之后一直在忙着照顾何家扇坊诸人,云心的事牵连铁生,官府找这个那个问话,他自己差点都被关起来,好容易才脱身到这里,但如果直通通的就说出来,怕惊着青羽,因此张着嘴不知如何解释。
旁人误会更深了,方百姑跺着两只大脚一马当先的出面劝他:“您心里不痛快?别这么着啊!我老头子也不管我这么死的。女人家多做点事,又怎么样?大老爷们别心胸放这么窄呀!”
谢扶苏百口莫辩了。宫里的公公上下看了他一眼,拂尘一挥:“您是青语姑娘什么人哪?”谢扶苏猛觉,他再闹,可能会坏青羽的名声:“我……”
“妾身曾让徒儿跟谢先生学些医药的知识。”嘉插口,“多谢先生照顾,现在,妾身想接回徒儿了。”
是,青羽最初做的那把扇子早已毁坏,是应该回去了吧?谢扶苏低头。他竟没有半分立场留她。
“真为你骄傲!”嘉摩挲着青羽的头,珍爱的把她搂在怀里。青羽一点点担忧,被这么一搂,顿时烟消云散。
她终于得到了坊主的爱,此外还担心什么呢?谢先生纵然不再是她的主人,她也可以经常去看先生的,还有何家扇坊、云水坊……呵,那“大扇府”又是什么?她等不及迈进新的一天。
她也完全没想到,云心寂寂的闭上眼睛,斩首的死罪已经像乌云般笼罩在命运的路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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