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朱标便道:“你若有了时间便多往你皇爷爷那儿跑跑吧。”
“好,儿子知道。”
父子两就老朱做了深入交流后,朱允熥便回东宫去换衣服了。
浑身上下都沾着泥,也确实是该换了。
大概两三日后,吏部上来了举荐应天府引的人选。
而彼时,登闻鼓被敲的原因,以及朱允熥在碰到安家的家仆纵马踩踏张老伯家里田的事情已经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这个时候当这应天府尹,已经相当于临危受命了,可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做得好了,会得罪那些耆老士绅。
做不好,就要被问责了。
这样的差事,吏部不管铨叙了谁,那都是要得罪人的。
因而,才终在拖了两三日后,实在拖不下去了才把人选递交上去。
要知道,现在的朝廷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再加上老朱杀的实在太多,仅凭科举很难供应上去外,也有人不愿再参加科举等种种缘故,可远没有后世动辄数万的官僚队伍。
所以,能真正可供筛选的真的没有多少。
朱标拿着吏部送上来的名单,和朱朱允熥就这些人的履历一个个往下翻看。
一个正三品的缺职,起始值至少也在正五品,再加上履历足够优秀,且能够达到调派条件的本就没有多少人。
对符合条件挑选出来的这几个朱标大多能对号入座,想起长相年纪都如何。
即便是没有单独对答过的,朱标也在各种朝会中,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观望。
这也是作为一个皇帝必备的能力。
朱标把吏部铨叙人选名单翻完了后,从其中着重挑选了一份递给了朱允熥。
“你看这顾佐如何?”
朱允熥经常跟着朱标上朝处理政务,对朝中大臣也是有大致了解的。
虽不像朱标那么清楚,但在翻开这一行行履历的时候,也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的。
这顾佐高中之后被授庄浪知县,在当年端午守将召官僚校尉宴饮。
顾佐作为新科进士且又还是文人,肯定少不了要被挤兑几句,但谁知顾佐却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弓箭一发中的。
现在的文人不比以后的毛病,一个允文允武之人无论在文官还是武将中都是很受欢迎的。
顾佐在经这么一事之后,打开了在庄浪的局面,发布政令的时候也就少了不少的阻力。
而且,和当地这些人搞好关系,对将来的考评也是很有好处的。
没用多久,他便升任京官做了御史。
顾佐其人刚正不阿,在干御史之后履行分内职责,弹劾上来的事情也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顾佐和朝臣虽不像解缙那样格格不入,却也谈不上多融洽。
凡非议公事之际,顾佐便独自坐于一夹室中,尽量避免和同僚一块群坐。
这样的人担任这个应天府尹,对处理全国各地都存在的耆老问题倒还真挺适合。
朱允熥翻了顾佐颇为简单的履历,又想起了他其人如何,笑着道:“儿子也以为挺合适。”
得到朱允熥的附和,朱标也不再往下耽搁了,当即道:“那就拟旨任命吧。”
现在铨叙也不像大明的后世,内阁和吏部选出来人后,皇帝不能脱离这些人从外面任命不说,还得是内阁和六部选定的那个。
但凡皇帝不听,那些文官们便有一大堆道理向皇帝谏言,逼得皇帝最终改了主意听了他们的铨叙方才能最终罢休。
“遵旨!”
杨永保拿着朱标的最终结果去了吏部。
不过数个时辰之后,这道旨意经各个衙门传递之后,当事人便收到了消息。
应天府尹作为京中最高地方官,其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
顾佐刚一接旨意,便至乾清宫谢恩了。
长得一方方正正的年轻人,身材不那么消瘦也不那么肥胖。
总之,能算一等的官相了。
顾佐进来之后,先是拱手见了礼,随后便叩头谢了恩。
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应天府尹,不管是朱标还是朱允熥,谁都没有提及江宁的事情,更没有让他上任后如何处理。
让顾佐自由发挥,也能看看他在这个事情上的态度如何。
知道了这,才好决定好如何用他。
顾佐叩头谢恩起来后,朱标道:“马上去应天府交接吧,半个月之内务必要正式上任。”
那应天府尹被朱标罢黜之后也不能马上就走,必须把分内的事情全部都交接了。
亏空或者没有理清的案件,只要你的继任者愿意为你承担,那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倘若不愿意承担,那你就先得把这些问题解决才能走。
要是问题实在太大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被接任者重新告到御前,那或许就不是罢黜那么简单了。
当然,入朝当官本就是流动的,谁都不可能在一个位置上干到地老天荒。
会接别人的位置,同样自己的位置也可能被别人接。
所以,只要前任之人的账别太乱了,一般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情抓着不放的。
不过,这不过是官场的既定规则,到底是否要遵守还要看当事人的意愿。
“臣遵旨。”
顾佐应下离开后,朱允熥也去了江宁县。
这都两三天了,到底如何选择总归得有个答复了。
朱允熥不久之前才刚来过一次,衙门里的人基本上也都认识他了。
他穿着常服才刚一靠近,该行礼的行礼该报信的便去报信了。
这次,还没等他走近正堂,吕长宇便神主官袍整整齐齐的跑了过来。
“拜见殿下!”
朱允熥也不着急说话,先行一步道:“去正堂说吧。”
到了正堂,朱允熥也没往明镜高悬下面坐,而是旁边下手处处寻了位置坐下。
这还不到立案的时候不必往那里坐,吕长宇的回答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倒不介意换个地方。
吕长宇或许也是感觉到了朱允熥的这个威胁,还没说话冷汗便冒出来了。
“调查的如何了?”
朱允熥明知道如此却还不着急说话,手中端着差别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过了良久,才终开口问了句。
吕长宇早在听属下汇报朱允熥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但在这种压迫下都快忘光了,朱允熥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
酝酿了良久,吕长宇这才做了回答,道:“安家家仆安忠和陈明有些私交,那天安忠在殿下手中吃了亏之后,便以私人身份去找了陈明。”
这个里头彻底洗脱了县衙和安家的关系,这套弃车保帅用的倒是高明。
“安家那家仆是叫安忠是吧?”
“他带人纵马踩踏张老伯的田如何说?”
既然能把县衙和安家洗脱出去,那这个事情必然也会有个非常不错的借口。
也许是回答的比较顺畅了,吕长宇连停顿都没有,便又道:“安忠和张家有些私人纠纷,当初安忠去张家讨要债务的时候,被张家的儿子打过。”
不仅冠之以私人了矛盾,而且还把屎盆子叩到了张家的头上。
一个县里的耆老士绅,在县中享有着人人都给三分面子的名望、
即便是府中的一个家仆出来,那都有耀武扬威的资格。
要是真被一个平头百姓打了,用等这么长时间才去报仇吗?
朱允熥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波动,淡淡地问道:“张家儿子先后在江宁和应天府状告乡里的耆老士绅,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长宇既已经选择帮安忠和陈明隐瞒,便已经是在站在耆老士绅一边了。
对朱允熥的问题想都没想,便道:“状告的也不仅仅都是安家,还有林家李家等,基本都是查无实据的事情。”
其实,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长宇都把这些状告打回去了,哪怕当时他真是出于无奈之举,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朱允熥自然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吕长宇是无奈所致,还是真的如此这么想。
他唯一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暂时把吕长宇归到耆老士绅的阵营当中了。
“安飞等人敲了登闻鼓可知道?”
这个事情都传到民间了,千年一遇的登闻鼓被抢响,很多百姓全都议论纷纷的。
加之,他们和耆老士绅之间的关系虽不至于去敲登闻鼓,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睦。
他们也想借此事情积累些经验,好解决他们所面临的实际困难。
在这种缘由之下,百姓们对这一事情的讨论热情自然也就空前高涨了。
吕长宇他好歹也是个知县,消息渠道可比百姓们多多了。
百姓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吕长宇也知无法逃避了,也只能干脆利落应了下来,道:“臣听说了。”
既然认下,倒不用朱允熥多说了。
“既有状告朝廷就不能不管了,安忠和陈明移交锦衣卫吧。”
吕长宇不能往下查,也只能用锦衣卫来做了。
“是。”
吕长宇应下之后,马上安排人提人。
具体的交接肯定不用朱允熥去做,跟着他来的陈集也就全都做好了。
安忠陈明等人虽说都换上了囚衣,但都干干净净的,较之进来的时候满身的泥污还都强上很多。
这也就是朱允熥来的早,不然非得养的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