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朱标行礼起身之后,朱标问道:“昨天晚上没睡觉?”
朱允熥把乡民们的状子放到朱标的案头,回道:“百姓迫不及待想要来告状都排成了长龙,儿子也不能打发他们回去,只能连夜接了。”
之前,朱允熥亲自找上门这些人该不敢说还是不敢说。
现在换他们找上门,朱允熥却不能把他们赶走了,哪怕是通宵也得把所有状子都接了。
这也就是他这身份的难处。
朱标当了三十年的太子,现今这个位置又远比太子要难。
朱允熥的难处,他当然能领会到。
而且,现在的朱允熥也不比之前还是太孙的时候。
作为太孙,上面有他,再上面有老朱。
朱允熥只需要磨炼自己学到真本事就行,并需要拼的太厉害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
朱允熥作为太子,这都是他要担负的。
庶民百姓本就非常敏感,朱允熥要是说第二天再继续接这些诉状,这些百姓还不知道又会瞎想到哪里去呢。
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局面,是不能够轻易放弃的。
朱标话没多说,吩咐杨永保道:“去让御膳房弄碗燕窝来。”
“谢父亲。”
“父亲先看着,儿子少睡会儿,等父亲看完了再喊儿子。”
熬了一晚上,本来也就那样了,但看见朱标的御榻后便怎么都熬不住了。
朱允熥连鞋都没脱,就那么趴了上去。
不知多久,杨永保端着燕窝进门,见到朱允熥趴着睡的正香,即刻放缓了脚步。
“陛下...”
杨永保才稍稍喊了声,便被朱标抬手给制止,而朱标就连翻动案上状子的动作都放缓了很多。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
朱允熥感觉胳膊快断了,睁开眼睛后胳膊正被压在身下。
迷迷糊糊看了下手腕上表,他睡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
之后,从御榻上坐起。
“父亲!”
杨永保先送上了茶水,等到朱允熥彻底清醒又送上了用铜炉煨着的燕窝。
朱允熥边吃边问道:“父亲,可看完了?”
这些状子上的内容,安飞在敲的登闻鼓的时候基本已经都涵盖进去了。
朱标不过就是看了一遍更详细的,也没那么多的情绪起伏。
“孤让在京四品以上官员过来了,放在朝会上商讨一下再说吧。”
目前并不同于回来历史上后期政令不出京的情况,但不管咋说都毕竟也还是有矛盾存在的。
提前放在朝会上先把不同的意见吵出来,省的将来在圣旨下达之后再因不同意见闹出各式各样的问题。
“是,听父亲的。”
朱允熥也不再多言了。
朱标对朝臣的震慑不仅仅只依靠于暴力,即便一个突然的静场,朱标都能用自己独特的气势,使得朝臣们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因而,朱允熥并不担心因争辩场面失控。
“可要交代职大的学生?”
这些精细的问题武将根本靠不住,最后的取胜最终还是得看职大出身的那些人。
对之,朱允熥很放心。
即便这些人入仕之后,但仍时不时还会时常更新朱允熥的理念印刷成小册子送给他们。
要是有时间,还会把他们召集在一块儿,由朱允熥亲自给他们授课。
就安家集的这一问题,早在银行刚问世的时候,就有职大的学生提出来过了。
他们都是从基层干起的,对于民间所存在的那些问题,他们了解的非常透彻。
据他们说,银行兴办之后是能方便了百姓,但却会影响耆老士绅们。
他们把手里的闲钱借贷给乡民,既能盈利丰富他们的钱包,而且还能通过手段控制乡民们。
只要那些乡民们借着耆老士绅们的高利贷,以及将来某一天还想要借,那在耆老士绅们跟前就永远不会有底气。
反过来,朝廷为了通过这些耆老士绅们收税,那就必须也得维护他们的利益。
而银行的建立,很大程度上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对于这个问题,朱允熥通过道德治国和以法治国做了非常清晰的阐述。
以法之过不是说就不要道德了,反而要想把以道德让人知道是非对错,再以律法约束人人们的行为规则。
有法可循才会让一个国家健康发展。
要是只按道德,那评判的准审就会因人而异,国家也会因此少了规章。
“不用!”
“他们知道该如何做。”
朱允熥有这个信心,朱标也不再多说了。
有了职大学生是助力,即便没有职大学生,朱标也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允熥吃了碗里的燕窝,又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蟒袍。
那些朝臣才不管朱允熥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哪怕他连着好几天没睡觉,也必须得保证出现他们面前时要衣衫整洁。
但凡朱允熥要是有一次没做好,那些人不仅仅会弹劾朱允熥一人,同时也会弹劾朱标教子无法,没管好朱允熥的。
所以,朱允熥凡是要出门必定先整理好个人的形象再出去。
等朱允熥整理好这些和朱标一块过去之后,朝臣们均已等在了奉天殿外面了。
见到两人过来,群臣跪拜见了礼,
朱标在外面丹陛上早准备好的御座前落座,朱允熥则在朱标跟前站定。
之后,朱标才抬手道:“诸卿平身。”
在群臣起身的同时,朱标便道:“前几天有百姓敲击登闻鼓的事情,诸卿想必都已经听说了,太子负责审结了此案后,又有百姓送上了状子。”
“到底该如何处理,诸卿也都说说吧。”
很快,乡民们的诉状在群臣中传递。
朱标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群臣看完。
而这诉状还没传递到最后一人时,最先看完之人便已经开了口。
吏部尚书翟善,道:“陛下,处理了安家是容易,但安家要负责安家集的征税,且安家集的治理也是通过安家进行的。”
“要是没了安家,朝廷不仅征税会遇到困难,而且朝廷对安家的治理也会不得其时的。”
在内阁还没崛起的时候,吏部天官的分量很重,翟善说这话在旧式文官中也算起了表率作用。
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其他还没看完的人便表了态,道:“是啊,区区安家是不足挂齿,但他折射的却是大明的整体。”
“要真严格追究的话,大明类似安家这种耆老士绅多少会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难不成还要全部都处置了吗?”
紧接着,又有人道:“很多乡民们均有效仿作用,见安家被处置了他们必也会有状告的心思,朝廷还能都处以严苛刑罚不成?”
“要是不这样处置,乡民们岂会善罢甘休,可若是处置了天下又得乱成何样?”
“臣以为这个口子不能开。”
之后,马上又有人补充,道:“臣以为然,大明的结构就是如此,提供治理这些耆老士绅,然后达到治理乡民们的目的。”
“乡民们普遍愚钝,而在一县之中所配备识字之人不过不足十人,凭这些人如何能把朝廷的政策宣传下去,最终还得依靠耆老士绅去办。”
“比如因为用兵提前收些税,要是没有耆老士绅的解释,是否收的齐先不说,乡民们的反抗情绪必会非常激烈,说不准还会因此弄出民变来。”
很快,又有人顺着这一话题,道:“陛下,耆老士绅是大明维稳的很重要一个手段,还请陛下能为万千生命计,从长治久安的大局出发。”
这话很有煽动性,他这么一跪大部分文臣纷纷效仿,呼啦啦的顿时跪了一地。
“请陛下三思!”
说到这,蓝玉忍不住了。
蓝玉事不是个好人,但他甚在重情。
因朱标是他外甥女婿,他很早的时候就对朱标多有维护。
这也是他和朱棣不和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朱标被那些文官这么逼迫。
立马就站了出来,嗤之以鼻道:“伱们这是威胁,陛下要是不听你们的,大明难不成明天就要亡了不成?”
对于蓝玉的胡搅蛮缠,最先站出来的翟善,只能硬着头皮道:“凉国公别混淆视听,这不过只是个假设而已。”
武将的凝聚力远比文官要强的多。
一听这,景川侯曹震随之发言,道:“是你混淆视听,还是老蓝混淆视听,你们既然都说是假设,那为何还要依你们的执行?”
“要像你们说的那样,一切凭假设决是否去做一件事情,那岂不成了你们文人那句因啥啥来了。”
这话一出,武将们嬉哈之声此起彼伏。
“我说老曹,你不会说就别说了。”
“要不说,凡事都依照假设过活,那大明怕也不会存在了。”
“你说的对,我们这些人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谁没打过几场冒险的仗。”
经武将们这么一搅和,当即便脱离了文官们的商量方向。
朱标把人召集过来是要把问题辩驳清楚的,可没有这么轻飘飘蒙混过关的打算。
随之,轻咳一声道:“你们先别说话!”
他们说这些不都也为了朱标,蓝玉眼珠随之一瞪。
只不过,朱标眉眼一挑,蓝玉当即怂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黄观,见此种情况立马适时的站了出来。
他作为职大的校长,有必要做好这个带头作用,也给这道学生起好这个头。
“其实,这些年乡民们也都渐渐认字了,完全没有之前的愚钝了,很多人是能够看懂白话文日报的。”
“朝廷的一些政策,还是能够下达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