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朱标吃了饭之后,朱允熥便带着朱孟熜去了老朱那儿。
朱孟熜既已经到了京师,于情于理就该去见见老朱的。
但他又不敢自己去,只能跟朱允熥一块儿了。
两人过去时,老朱正伺弄他那花花草草。
“皇爷爷!”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老朱猛然一回头。
脸上下意识间带起的一抹笑容还没消失,便没好气道:“冒冒失失的像啥样!”
朱允熥早就习惯老朱的刀子嘴豆腐心了,上前接了老朱手里的水壶,扶着老朱的胳膊在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
“孙儿这不是许久不见皇爷爷有些情难自控嘛!”
说着,便随之又道:“孟熜也来了。”
跟在后面的朱孟熜,听朱允熥提及自己后,马上上前一步拜倒,喊道:“孙儿拜见皇爷爷!。”
见到朱孟熜,老朱有了微笑。
“孟熜来了啊。”
“来,过来,让咱好好看看。”
朱允熥算是发现了,老朱自从退下来了之后,除了对他的态度一尘不变外,对别人不管谁都变得和颜悦色了很多。
只不过,朱孟熜对老朱心有畏惧早已深入骨髓了,不会因老朱态度稍有改观就能消弭。
面对老朱的亲切招手,朱孟熜先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朱允熥。
从朱允熥眼里得到了鼓励之后,这才起身上前走至了老朱的跟前。
“皇爷爷!”
朱孟熜仍然低着头,不敢与老朱直视。
老朱也不在意这些,只在朱孟熜肩膀上拍了拍,笑着道:“还不错,挺壮实的。”
“你爹还好吧?”
朱孟熜点点头,道:“挺好的...”
眼见朱孟熜有些紧张了,朱允熥道:“六叔还给皇爷爷捎来了些东西。”
说着,朱允熥一招手。
陈集领人送上了好几口大箱子。
随着大箱子打开,里面还有些小箱子。
朱允熥介绍道:“这都是六叔前几年在卢溪黔阳等地平蛮时缴获的。”
为了让朱孟熜有些可说的,朱允熥把介绍这些东西之事交给了朱孟熜。
“孟熜,你来与皇爷爷说说。”
有了这个由头,总比傻站着强。
当时,朱孟熜是随同朱桢一块出征的,对于这些东西的来源详情也是知道的。
哪件东西是在哪场战役缴获的,之前的原主人又是谁,朱孟熜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朱至始至终话不多说,静静等着朱孟熜说完。
“你爹有心了。”
“去拿下去放好,别辜负了老六一片心意。”
在魏良仁招呼人抬走箱子时,老朱这才又问道:“孟熜的住处找好了吗?”
不管是宫里面,还是老朱这儿都有住处。
但不管在哪儿住,都会给人传递一种不一样的信号。
所谓天家无私事,他们每做任何一件事都得想好其影响,任何时候都不能平凭心意去做。
朱允熥回道:“孙儿让徐行全安排了。”
在这些方面,老朱也不用操心。
“好,那就行!”
朱孟熜也是有眼力劲儿的,知道老朱问及这些是要结束与他的谈话了。
不用谁多说,便主动道:“要是没别的事情,孙儿就先告辞了。”
老朱摆摆手,应允了下来。
朱允熥则招呼了陈集,道:“派几个兄弟送孟熜过去,让徐行全多找些人照顾孟熜。”
朱孟熜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朱允熥既把人带过来了,就有必要尽量照顾到无微不至。
在朱孟熜走了后,老朱这才没好气道:“老六给咱送那些东西是啥意思?”
朱桢送的东西,他哪知道啥意思。
“孙儿不知道啊!”
朱允熥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回。
“你不知道?”
“你拔了毛比猴都精,你会想不明白这?”
“二十九年在卢溪黔阳平蛮夷,这都过去多久了,他才想着把这些东西送给咱。”
“他但凡有这个心任何时候都能送,何必偏偏非要挑这个时候?”
老朱浑身不忿之气,骂骂咧咧唠叨着。
正如老朱所说的那样,老朱的用意的确是不太纯。
他赶巧在这个时候把这些东西送给老朱,不过是让老朱念着他这么多年多次平蛮夷的份上,朱标父子若有坑他的意思时,老朱可要多替他想着些。
毕竟,即便老朱现在退了下来,在朝中仍有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能力。
只要老朱说话了,朱标和朱允熥也不能不听的。
“你说的那个海贸你爹和咱说过了,照目前的这种发展态势倒是可以一试。”
“伱打算都让哪些人参与其中?”
这个问题朱允熥一直都在考虑,但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
“十八叔安葬了周奶奶后也曾绕道去了衡山一趟,十八叔知道朝廷要清丈后便表示了支持。”
“但十八叔的心愿是能像四叔和十二叔那样去海外建功立业,像十八叔这种情况是否还要参与海贸之事这也是孙儿一直所纠结的。”
听到这,老朱诧异外明显有些欣慰。
即便朱楩这样能把朝廷的利益放于自身利益之上是因和朱允熥的私交。
但能做到这些,就算挺有仁义了。
孙儿是否有本事那都是其次,老朱最在乎的还是只有这些的。
“不管老六他是否有海外建功立业之意,他既拿着朝廷的俸禄那这便是他们的职责,将来有所需要时该指派还是要指派的。”
老朱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明确了。
不管去海外是建功立业,还是为了完成朝廷的差事,最终的结果终究还是一样的。
既朱桢有去海外的机会还能参与海贸,那就不能把朱楩这个主动提及去海外之人排除在外。
见朱允熥没有马上回应,老朱当即反问道:“咋地,你是觉着只有老十八几个,不用别人的参与就能完成了海外的布局?”
朱棣去倭国是为了石见银矿,朱柏去交趾则是为了海贸的畅通。
但这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现在大明和海外那些国家不过只以贸易牵扯而已,对这些国家的控制还远远的不够。
如此浅薄的关系,随时都可能瓦解。
大明要在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想办法把这些国家全都捆绑在一起,如此的话即便大明内部出了问题,也能拉着他们一块分担压力。
“不是,孙儿可没这么想。”
朱允熥连连摆手,哪敢和老朱硬刚。
“这些事情咱就不管了,你自己掂量着去做就行了。”
朱允熥服了软后,老朱倒不计较了。
“在武昌又出了回名?”
朱允熥略微诧异后,解释道:“皇爷爷都知道了,这也不是孙儿的本心,要不是那摊贩贪得无厌孙儿也没想暴露。”
实际情况到底如何,老朱也没追究之意。
只是没好气道:“你爹一大早就跑来和咱说这些了,咱想要不知道都难!”
“不就是背了几首诗文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朱要是不大惊小怪,嘴角为何有些隐隐的笑意。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朱允熥帮老朱捶着腿的同时,对老朱的话深表了赞同。
老朱抬手弹在了朱允熥的脑袋上,骂道:“少给咱油嘴滑舌的,有心给咱捶就用点心,要不然就滚一边去。”
“孙儿指定用心。”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在老朱跟前坐下,一尺一寸地认认真真帮老朱捶着腿。
老朱的这病就需要经常锻炼的同时,也能够经常按摩一下腿部肌肉。
在朱允熥的认真服务之中,老朱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道:“既然回来了就帮你爹多分担一下朝中的事情,因为你的清丈这几日朝臣们没少生幺蛾子。”
朱楩都能绕过跑到衡山说清丈之事,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又岂能无动于衷。
“孙儿明白了。”
朱允熥二话不说点头应下,老朱却又不忿地怨怪道:“要不是你非要折腾这些,就凭咱给你爹经营的政治环境,你爹轻轻松松就是一代名垂青史的明主。”
也正是因为他折腾的这些,大明不也才有了超越之前数百倍的盛世江山不是。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朱标若按照老朱所布置的那些,完全可以打破大明历史上不足三百年的国祚。
现在照着他的谋划更改的发展道路,最后能够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
或许可以像后世文学上的设想,直接越过满*清之后的那些历史进入到现代。
或许还没到三百年,就出现彻底崩盘。
他虽然说是个穿越者,但后续的事情如何发展已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老朱这么说纯粹是和朱允熥发发牢骚,这话也只有在朱标和他面前才会说。
朱允熥也没实诚的真的和老朱一字一句掰扯,只是把头枕在老朱的腿上,撒娇道:“孙儿做的这些就目前从长远来看是大有裨益的,等将来由孙儿再去做这些肯定会有难以顾忌之处。”
“现在有皇爷爷和父亲帮衬着,孙儿不用自顾不暇之外,还能做到尽善尽美最好。”
这也是老朱和朱标的想法。
以他们父子的分析朱允熥的这些构想于至少于整个*族来讲大有好处。
现在他们还在位的时候不尝试着做这些,等到将来这些压力就会全系于朱允熥一人的身上了。
为了避免将来有一日朱允熥独自承诺这些压力,只能是现在他们辛苦些帮助朱允熥能走多远算多远了。
朱允熥能这样说至少体会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老朱他和朱标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也就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