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能侥幸留得一命,还是要死在冲锋路上,就在这一两天了,刘骏不能让护卫们跟着自己吹寒风,损失太多体力。
因为很可能,这些护卫将要奔赴最艰难的战场。
被围第五天,营寨多处寨墙,被更多的石砲砸出了更多的缺口。好在刘泰之早有准备,在被寨墙内侧挖了一条壕沟,利用挖出的浮土又在壕沟旁堆砌出一副矮墙,这种落差防御也让今天攻营的北魏军一时无措。
但北魏军在拓跋仁的调度下,很快就调整了战术。先是大量云梯从北魏大营中推了出来,之后每位攻营的士卒又被命令每人背上一袋浮土。很快,北魏军攻击之处的壕沟被填平,矮墙被推倒。之后就是大量身披重甲的北魏重步兵,给守营的宋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好在最后,在弓弩队的掩护下,营寨还是守了下来。只是营中弩机因为各种原因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
听着臧肇之的各项汇报,刘骏木着脸点了点头。粮食还够吃,只是伤亡已经突破四千,只今天一天,伤亡超过了两千人。若非刘泰之率本部亲自顶住了北魏重甲步兵的攻势,今天营寨就可能要崩了!且刘泰之本人,也为此肩膀受创。
好在营中再缺药物也不会缺到刘泰之的头上,所以伤口在军医处理之后影响不算太大。
第六天一早,就在刘骏准备披甲带着禁卫亲自上阵激励士气的时候,薛安都部营寨,总算燃起了狼烟。
“呼,终于来了!”
这是刘骏与薛安都商议好的传讯方式,狼烟起,说明黄河水师准备就绪。
宋营外,拓跋仁也收到消息。按拓跋仁的预计,破营只在此一两天之间。现在宋军小营骤然起狼烟,突如其来的的变化,让拓跋仁眉头一皱。
拓跋仁的部将乞伏真进言道:
“大王,彼处营寨骤起狼烟,必生其事,是否再多派些兵马看顾?”
“哼!彼辈岛夷窝居营帐不瑕,谅其能生何事?不出营则罢,若敢出营,本王定要让岛夷知我大魏铁骑的厉害!”
破营只在此一天两天了,拓跋仁不想因为对手的一些迷惑性动作打乱自己的攻击节奏。
在拓跋仁看来,不管刘骏使出何等阴谋诡计,总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拓跋仁还真不信刘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能翻盘!
想到此处,北魏军并没有理会宋营内的动作,自顾自的整理攻营器械。同时,北魏军更加庞大的石砲阵地再度开始轰鸣。
“咚!咚!咚!”
军营内,巨石雨再度降下,但这一次营中士卒并没有再躲在角落躲避,而是开始冒着死亡的危险忙碌起来。同时拓跋仁收到来自滑台城墙上的消息。
“什么?宋军营内大起木车?这是要逃?”
从两汉始,军队大起木车只有一個作用,就是阻拦骑兵冲锋。
当年李陵以大车为营。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戟盾,后行持弓弩,令曰:“闻鼓声而纵,闻金声而止。”匈奴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匈奴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
拓跋仁也是读过书的,知晓这段典故。所以拓跋仁在沉吟一番后决定。
“不论如何,定不叫你如意!”
随即拓跋仁命令,前军即刻攻营!
很快,北魏攻营大军开始出营列阵。
望楼之上,刘骏、刘泰之、臧肇之三人,看着营外影影绰绰的队列,心中已无此前那般忧虑。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也没必要继续忧虑了。
“康伯,敢死营可曾备好?”
“回王上,已准备妥当,此为敢死营军卒名册。”
刘骏接过刘泰之手上名册随口问道:
“何人为将?”
“自是末将!”
刘骏摊开敢死营名册第一页,排在第一个的名字,正是刘泰之,其上还录有刘泰之籍贯、家眷等信息。
刘骏抬头看了一眼刘泰之,只见刘泰之面上已无前几日那般忧愁,而是面露洒脱的笑容。
时间紧迫,刘骏没时间感叹,只是淡淡嘱咐了一句:
“若有可能,请康伯如朱恭祖【朱修之】那般,留下有用之身为上!”
“谢王上抬爱!末将甘愿以死报命!”
刘泰之拱手致谢,心中已存了死志。
在刘泰之看来,忠臣,宁死而不辱。更何况朱修之还抛妻弃子,不管南朝如何嘉赏朱修之气节,刘泰之还是以小人视之。
“唉,那便开始吧!”
刘骏一声令下,刘泰之率先拱手而去。臧肇之随即也走下望楼,调度起军中残存的储备。别的不说,刘骏已经严令,哪怕全军覆没,军粮也是一粒都不能留给北魏的。
“嘣!”
大营西南方的一片寨墙在石砲的轰击下坍塌,若是在昨日,这样的坍塌能让刘骏气急败坏。但现在,刘骏看到后也只是淡然一笑。
一声声号角声响起,北魏攻营步军再度袭来。前营重新整编出来的五千军卒在沈攸之的调度下继续抵抗。同时北侧靠黄河方向寨墙轰然倒塌,随即大量木车在军卒的推搡下,缓缓推出军营。军营外游荡的胡骑,如苍蝇看到腐肉一般集群而来,却被大车掩护的弩队射散。
“刘骏果是要走,只是现在才想走,未免太迟了些!”
拓跋仁当即命令攻营部队加急攻击,同时调度骑兵向北营而去,堵住刘骏北上黄河的去路。
不止刘骏关心黄河水师的动向,北魏对宋军黄河水师的动向也是了如指掌!
北魏大队骑兵的动向,望楼上的刘骏看在眼里。但此时,刘骏的赌注已经全押上牌桌了,是生是死,看得是天意,而非对手了。念及此处,刘骏走下相伴数日的望楼,转头向一旁的禁卫说道:
“烧了吧。”
“是!”
不久,曾经代表中军的望楼燃起了大火。
中军望楼起火后,前军沈攸之看到随之升起的狼烟也开始在前营内放火。
靠着事前准备好的火区。前营剩余的四千余兵卒暂时与北魏步军脱离接触。在沈攸之的调度下,前军乱而不溃的越过中军火区,抵达大军集结的营寨北区。在这里,之前奋战,气力损失不少的前军转为刘骏中军。
“噔噔噔......”
在察觉到宋军动向后,北魏大量骑兵开始在北营前汇集,只是当下骑兵主将乙弗野看着大量木车围拢起来的“木寨”,一时有些难以下手。骑射火矢战术已经试过了,几根火箭扎到木车上,很快就会车内宋军扑灭,根本不济事。而且游骑在宋军弩队射程内,损失太大了。
至于用具装甲骑破开车阵?且不说具装甲骑都是狼主拓跋焘的禁卫,出身多是部落头人,或是头人的儿子。乙弗野根本没有调度具装甲骑的权力。即使有,只有脑残的骑兵将领才会让具装甲骑撞车阵。
所以,乙弗野将情况上报给拓跋仁后,拓跋仁的回复的命令也只是命乙弗野牵制住宋军。
宋营之内,大火已起,宋军已经退无可退。这是宋军最后的亡命一博。拓跋仁誓要将宋军的最后希望彻底捣毁!
拓跋仁一面让乙弗野牵制住宋军主力,一面加急调度步兵绕过起火的大营,前去衔尾追杀宋军。
对于牵制宋军车营的命令,乙弗野有点挠头。直接攻击肯定是最蠢的办法,所以想破了脑袋后,乙弗野命令本部骑兵从各地拉来大量柴草,在宋军车队北向位置点火。只要宋军不往北前往黄河岸边,不管宋军车队前往何处都是自寻死路!
收到消息的刘骏只是一笑。刘骏确实是要带着大军往北走,可刘骏也知道,王玄谟为竟全功,立的大营离黄河岸还有不少距离。在北魏大军的阻拦之下,是不太可能直接抵达的。所以刘骏部车阵并不是直接向北走,而是向西北方位的薛安都部营寨靠拢。
“宋军这是要合拢?”
观察了一番刘骏部动向后,乙弗野很快发现刘骏部的企图,于是乙弗野将情况上报了上去。
“欲要合拢?想甚美事!传令乙弗野,不惜代价给我拖住宋军!”
“是!”
收到拓跋仁军令的乙弗野心中一苦,但面上却是一片肃然。随即乙弗野下令道:
“传令各部游骑,组圆阵,射杀敌军!”
“是!”
乙弗野一声令下,刘骏部车队外侧,大量骑兵开始跑圈,同时大量箭矢从那些飞马圈中飞跃而来,好在刘骏在走时命人将来不及制车的木板尽数分发了下去。靠着这些木板,宋军伤亡暂时可以接受。只是车队速度却是再度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车队后侧,大火燃起的大营两边,已经有追击而来的北魏步兵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