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的深秋,北京站挤满了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灰蓝色的棉袄汇成一片海洋,激昂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白胜利站在月台上,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帆布包,望着面前绿皮火车呼出的白色蒸汽发呆。
\老白!发什么愣呢!赶紧上车!\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凯旋挤过人群,一把揽住白胜利的肩膀,\咱们车厢在最后头,老胡已经占好位置了。\
白胜利点点头,跟着王凯旋往车尾走去。他的目光扫过月台上哭成泪人的送行家属,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的父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母亲改嫁去了南方,这次离开北京,可以说是无牵无挂。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煤灰的混合气息。胡八一靠窗坐着,正用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画着什么。见两人进来,他收起本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给你们占好了,这趟车要开两天一夜,得找个舒服位置。\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站台上挥舞的红旗和哭喊声渐渐远去。白胜利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膨胀。他今年刚满二十岁,本该在北京读大学,却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只能跟着大流去东北插队。
\听说咱们要去的地方叫黑水屯,\王凯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递给两人,\靠近中苏边境,冬天能冻掉人鼻子。\
胡八一接过烟,在鼻子下嗅了嗅:\你这烟放多久了?都走味了。\说着还是点上了,\黑水屯我打听过,那地方有点邪性。\
白胜利来了兴趣:\怎么个邪性法?\
胡八一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屯子后头有座黑水山,山上全是黑石头,寸草不生。老乡说那底下埋着个古墓,是金国时期一个将军的。每逢月圆之夜,山里就会传出号角声。\
\扯淡,\王凯旋吐了个烟圈,\肯定是风声。\
\未必,\胡八一摇摇头,\我爷爷当年在东北当兵,就见过不少邪门事。有些地方,确实不太平。\
白胜利正想追问,车厢连接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挤了进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三十出头,像个知识分子。
\同志,这里有人吗?\男人指着白胜利对面的空位问道,声音低沉沙哑。
胡八一打量了他一眼:\没人,您坐吧。\
男人道了声谢,把一个小皮箱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白胜利瞥见书名是《中国地质考察报告》。
\同志也是去东北的?\王凯旋自来熟地问道。
男人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啊,去黑龙江。你们是知青?\
\对,去黑水屯插队。\胡八一接过话头,\同志您是?\
\我姓司,地质队的。\男人笑了笑,\算是去做调研。\
白胜利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有几道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而且他自称姓\司\,却戴着\司马\字样的钢笔,这让他多了个心眼。
火车轰隆前行,窗外景色渐渐从平原变成起伏的丘陵。夜幕降临后,车厢里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靠着座椅打盹。白胜利睡不着,起身去车厢连接处抽烟。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连接处的一小片区域。白胜利刚点上烟,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年轻人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转头一看,是那位\司同志\。
\司同志也睡不着?\白胜利把烟掐灭。
男人笑了笑:\叫我司马灰吧,'司同志'听着别扭。\
白胜利心头一震——果然姓司马!他想起父亲生前提到过的一些事情,关于一个叫\司马\的家族,专门从事地下勘探工作,据说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司马...先生是地质队的?\白胜利试探着问。
司马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白胜利看了几秒:\你父亲是白解放?\
白胜利浑身一僵:\您认识我父亲?\
\十年前在云南见过。\司马灰从内兜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看。\
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的合影,站在一片热带雨林前。白胜利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最左边。而最右边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分明就是眼前的司马灰。
\这是......\
\1973年,中缅边境的一次考察。\司马灰的声音更低了,\你父亲没跟你提过?\
白胜利摇头。父亲生前很少谈工作,只知道他是考古所的,经常出差。
司马灰叹了口气:\你父亲是个好人,也是个优秀的考古学家。可惜......\
\可惜什么?\白胜利急切地问。
司马灰正要开口,车厢门突然被拉开。胡八一探出头来:\老白,你在这儿啊。老王打呼噜跟打雷似的,我实在睡不着。\
司马灰立刻收起了照片,冲白胜利使了个眼色,转身回了车厢。
胡八一走过来,看着司马灰的背影:\那家伙神神秘秘的,跟他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闲聊。\白胜利搪塞过去,心里却翻江倒海。父亲死于一次\意外事故\,官方说法是野外考察时遇到山体滑坡。但母亲曾私下说过,父亲的死因没那么简单。
回到座位上,白胜利假装睡觉,脑子里却全是那张照片和司马灰欲言又止的表情。父亲到底隐瞒了什么?司马灰又知道多少?
天蒙蒙亮时,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加水。白胜利借口上厕所,悄悄跟着下车的司马灰到了站台。
\司马先生,\他拦住对方,\关于我父亲的事,请您告诉我真相。\
司马灰环顾四周,拉着白胜利走到一个僻静角落:\你父亲不是死于意外,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座古城,\司马灰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座埋在地下的古城。\
白胜利心跳加速:\在哪儿?\
\缅甸,野人山深处。\司马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本来打算等你成年后交给你。但这些年我一直没机会回北京。\
白胜利颤抖着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
\通往真相的钥匙。\司马灰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三天后,我会在哈尔滨站下车。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就跟我走。但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白胜利攥紧钥匙,胸口如压了块大石。回到车上,胡八一和王凯旋还在熟睡。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动摇。
火车继续向北行驶。白天,白胜利心不在焉地听着胡八一讲东北的奇闻异事,眼睛却不时瞟向坐在对面的司马灰。后者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偶尔与他对视,目光意味深长。
傍晚时分,火车停靠在一个较大的车站。乘客们纷纷下车活动筋骨,月台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走,下去买点吃的。\王凯旋拉着两人下了车。
白胜利借口要买烟,独自在月台上转悠。突然,他注意到两个穿军绿色制服的男人正在检查乘客证件,目光不时扫向他们的车厢。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白胜利快步往回走,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其中一个制服男人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白胜利掏出知青证,那人仔细检查后还给他,却继续问道:\你认识司马灰吗?\
白胜利心跳漏了一拍:\谁?\
\别装傻,\另一个制服男上前一步,\就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个戴眼镜的。\
就在这时,车厢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白胜利转头看去,只见司马灰和一个陌生大汉正快速穿过人群,向站台另一端跑去。那两个制服男立刻追了上去。
白胜利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别回头,听我说。\是胡八一的声音,\你那'朋友'惹上麻烦了。咱们最好装作不认识他。\
白胜利惊讶地看着胡八一:\你知道什么?\
胡八一拉着他往车厢走:\上车再说。\
回到座位上,王凯旋已经回来了,正啃着一个烧饼。胡八一确认周围没人注意,才低声说道:\那个司马灰不是一般人。我在他箱子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地图、罗盘,还有一把手枪。\
白胜利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
\上厕所时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箱子,\胡八一耸耸肩,\东西撒了一地。那地图上标的地方根本不在中国境内。\
王凯旋凑过来:\我早看那家伙不像好人。老白,他跟你说了什么?\
白胜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钥匙的事:\就问了些我家里的情况,说认识我父亲。\
胡八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火车再次启动后,司马灰没有回来。白胜利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手里紧握着那枚青铜钥匙,做出了决定。
第三天清晨,火车即将到达哈尔滨。白胜利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怎么,急着下车啊?\王凯旋打着哈欠问。
白胜利勉强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想透透气。\
胡八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咱们黑水屯见。\
哈尔滨站人潮汹涌。白胜利拎着行李,站在月台上四处张望。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决定好了?\司马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旁边站着那个陌生大汉。
白胜利深吸一口气:\我需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
司马灰点点头:\这是罗大海,我的搭档。\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罗大海接过白胜利的行李:\走吧小子,路还长着呢。\
三人穿过拥挤的站台,走向出站口。白胜利回头看了一眼即将继续北行的列车,心中五味杂陈。
\别担心你的朋友,\司马灰说,\他们去插队比跟着我们安全多了。\
出了车站,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等在路边。上车后,司马灰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白胜利:\先看看这个。\
文件袋里是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份残缺的报告。照片上是一处热带丛林的考古现场,几个工作人员围着一个巨大的石雕头像。白胜利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就是父亲。
\这是1973年,中缅联合考古队发现的古城遗址,\司马灰启动车子,\你父亲是第一个进入主墓室的人。\
白胜利翻到下一张照片,顿时浑身冰凉——照片上是父亲站在一个石棺旁,手里拿着那枚青铜钥匙。而照片角落的日期,正是父亲死亡前一天。
\他在墓里发现了什么?\白胜利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