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婉拎着的褐衣人突然剧烈挣扎,怀里的陶量器摔在地上,盐霜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叶阳脚尖勾起块碎陶片,上面沾着的红褐矿渣与赵仓曹裤脚的污渍如出一辙。
\漳水东岸赤铁矿,姬氏祭田后山冶炼场。\叶阳的剑鞘啪地拍在账本上,震得竹简哗啦作响,\赵大人上月批了二十车矿渣说是铺路,怎么铺到本宫的试验田里了?\
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突然变成惊呼。
墨家弟子操纵的青铜机关雀从天而降,爪子上抓着的正是周小吏昨夜埋在田埂的陶罐,罐口还粘着未燃尽的绿磷粉。
贾思勰抓起把磷粉撒向铜盘,幽火腾起的瞬间,测土仪里的木偶人轰然炸成碎片。
\撤去官袍!\叶阳的佩剑铿然出鞘,剑锋映出赵仓曹惨白的脸,\即日起由墨家弟子接管敖仓,凡参与盗卖粮种者——\
\太子饶命!\周小吏突然扑倒抱住林婉的裙角,\是姬氏大管家逼着往熟土掺矿渣,说...说让您的改良种永远种不成!\
林婉虎符上的冰晶卦象突然凝霜,她抬脚震开小吏的瞬间,五色谷预警盘里的漩涡竟冻成冰花。
叶阳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墨家机关术里记载的\寒暑逆行\之兆。
戌时的更鼓敲响时,林婉正提着食盒穿过还飘着绿雾的回廊。
她袖口沾着的盐霜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色,那是特意留给贾思勰验看的样本。
推开书房门,见叶阳对着摊开的燕国地图出神,烛火将他睫羽的阴影投在标注灾情的朱砂圈上。
\尝尝新酿的黍米浆。\她取下虎符放进冰鉴,结霜的卦象渐渐化出水痕,\贾先生说那些绿磷遇水则毒,你明日巡田记得......\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青铜机关鸟撞开窗棂,爪子上绑着的丝帛写着密报:孙氏车马行今夜有七辆灰篷马车出城,车轮印深达三寸却扬尘极少。
叶阳就着烛火将丝帛焚毁,火光在他眼底跳动:\婉儿,你说装满粟米的麻袋和装满沙石的麻袋,扬起的尘土有何不同?\
林婉正在布菜的手顿了顿,葱段烩野雉的香气裹着她的回答:\明日让玄鸟营扮作流民,在官道旁搭个茶棚可好?\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乌鸦。
叶阳摩挲着从赵仓曹身上搜出的鱼形符节,这种韩赵边境特制的通关文牒,本不该出现在燕国官吏手中。
贾思勰突然叩门而入,捧着个还在渗盐水的陶罐:\混在矿渣里的不止铜绿,还有这个——\
罐底黏着的黑色颗粒在烛光下泛着油光。
叶阳蘸取少许在指尖揉搓,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战国漆器。
这不是矿渣,而是价比黄金的生漆残渣。
窗外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声,墨家弟子用铜管传来急报:东南仓廪地下发现密室,墙砖缝里嵌着半片带鱼腥味的陶片,与韩魏商队常用的腌货容器如出一辙。
叶阳推开窗,望着姬氏宗祠方向的夜空轻笑。
那里此刻正飘着祭祖的青烟,而混在烟气里的,还有一丝只有现代人才能闻懂的焦糊味——那是高温煅烧矿渣特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