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来到了郡主身旁扶住戴枷锁行动不便的琉儿,三人一起往前走,衙役在后面步步紧逼,却被阻挠,那几个郡主身边的男仆和奴婢挤成一团拦住衙役,一个男仆直接爬地上抱住了衙役的腿。
马怀丙一直在最后面,他不敢与郡主正面冲突,只是在后面喊,他大骂:“反啦!反啦你们,信不信把你们都抓进大牢中去,官爷办差你们也敢拦,我们钟府成什么地方了,成了无法无天的地方。”
眼见前面郡主带走了吕琉儿,马怀丙急得直跺脚:“来人!快来人,拦住郡主,拦住郡主!”
钟府的护院和府兵是非常机警的,甚至比知府上的衙役还训练有素,闻声当即奔出来十几人,若是府中进来窃贼和匪徒,定是有来无回,命都得留下。
可护院和府兵的人跑过来一看,却见是郡主!
这谁敢拦,况且郡主还拿刀比着自己。
发号施令的是马管家,管家和郡主一比,谁是大小王还分不清么?!他马管家只不过是主家养的狗,谁会听他的话去阻拦郡主,那不是自己寻死路。
马管家见指使不动人,便要自己上,他给他的随从使眼色,让他们转去前面,只需抓住吕琉儿便可,郡主举着刀她力所不及,护不住吕琉儿。
往前走的翠竹小声问:“郡主咱们现在怎么办啊?逃不掉的,无路可去。”
“去我母亲那里。”
翠竹当即吓得腿软差点摔倒,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怎么哪里危险哪里去呢?长公主娘娘看见自己帮着小主子这样胡闹,还不把自己抽筋剥皮了!
一个小奴婢跟着这样的郡主果然没活路……
忽然;
有人抓住了琉儿的枷板,将她一把走,对方是个男的力气大,翠竹感觉自己根本护不住了,着急大喊;
心儿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死死抓住琉儿的枷板,僵持之中,心儿看见琉儿的脸都憋红了,原来她脖子被枷板勒住。
琉儿憋着一口气,满脸通红地喊心儿:“心儿,刀~刀~”
……心儿将刀插入枷板中间,接着双方拉扯的力,她用了全部力气使劲一撬,枷锁掉在了地上。
长公主娘娘刚喝了药,准备小憩一会儿,忽听外面一阵嘈杂;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郡主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快把刀放下~”
当啷一声,铁器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两个体型较轻的脚步快速朝屋里跑来。
便是一瞬的时间,长公主娘娘听见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声已经来到跟前,她还听见锁链的声音。
长公主在榻上半躺着,忽见两个身高差不多的人儿进来,逆着光看不清进来的人是谁。
半天才认出了心儿,正要说没规矩,怎么不通传就往屋里跑;
忽而,又在心儿旁边看见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子,她瘦瘦小小,没有一点血色的沧桑小脸,她穿着钟府下人的衣裳,一双手通红的像是没有了皮,她头发的发髻被打歪斜在一边,半边脸散落着凌乱的头发,脖子上一道又宽又红的勒痕,整个人跟个受摧残的叫花子差不多;
她脸上没有一点惧怕慌张的神色,一只眼皮上像是涂了胭脂红,但其实是之前被火烧灼的伤疤。
然而长公主注意到的却是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平静的像是盛了一滩死水,是经历了无数次绝望后彻底放弃了希望,任何东西都不能在她脸上惊起波澜。
长公主看着她的小脸,忽而觉得世上谁都没有她冷漠,她就算是进了阎王殿都会淡定从容;
忽然,她的眼睛向上一抬与长公主对视住了。
她的眼睛!
她怎么长这个样子的眼睛?!
长公主晕晕乎乎站起身,忽而指着她,声音无比激动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被长公主突然发狂的喊声给吓住了,长公主一直是冷静,长公主是皇室,从不会大呼小叫言行有失,突然的怎会如此盛怒?
满屋子仆人都膝盖一软跪趴在地上求饶。
只有心儿走前一步,道:“母亲,她是琉儿姐姐啊~你不认识她么?她来府上一年多了,你竟然一直都没见过她。”
“你是钟留夷!”长公主声音颤抖,同似又增了几分恐惧;
这个府里上下,从没有人承认过琉儿是钟留夷,长公主也几次三番告诫她不姓钟,此时长公主娘娘倒是直接唤她钟留夷了,甚为奇怪。
不过心儿说的没错,这确确实实是长公主第一次清楚见到琉儿的脸。
以前她憎恶她是那个人的女儿,不想看见她,所以马怀丙总将她禁锢在后庭。
而琉儿更是没机会见到长公主的真容,有几次她被长公主传唤,也都是被下人羁押着在两道门外,还被按着头磕在地上。
长公主娘娘唯一露面的一次,就是琉儿和阿娘找上钟府的时候,但那时长公主被下人奴婢围着根本看不清,而长公主娘娘更是不屑瞧她。
此刻,长公主感觉两个额角憋闷似要炸开一般,她不可思议地盯着琉儿又看看心儿,又看琉儿又看心儿,一时间头痛欲裂难忍。
长公主看着琉儿,只觉无比熟悉,她站在那里浑身破烂、浑身是伤,她站在那里,好像是一个索命来的鬼。
她的眼里,眼里的倔强,含了深不见底的恨;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满是想把长公主抽筋剥皮、生吞活剥一般的恨。
若是有人敢这么瞪着长公主,那定是大大的不敬之罪,冒犯皇家对于庶民可是重罪,会直接砍手砍脚处死。
可此时,长公主却无暇顾及她眼里透露出的恨意,单单震惊于她那双眼睛,几乎被骇的面无血色。
她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
室内光线不似外面明亮,吕琉儿的眼睛带了一抹贵气的紫,可表达情绪的紫;
琉儿紧皱眉心用眼睛死死瞪着长公主,如果眼神能变换成刀,那长公主现在早已经被利刃穿心了。
长公主头晕目眩,身子忽地向前一扑,直接从罗汉榻上摔了下来,她爬起踉跄了几步,女使和奴婢们扶住娘娘,她已然晕了过去。
心儿已经顾不上琉儿,吓得扑倒在母亲床前,连声呼唤母亲。
外面马怀丙已经带着衙役赶来,听见里面乱做一团,跟下人打听到里面发生的情况后,让人趁乱将吕琉儿带出来。
几个婆子得到马管家的命令,便悄悄将吕琉儿拉扯出去交给了衙役,他们立即便将她拖走了。
翠竹看见琉儿被拉走,在一旁干着急又束手无策,她总不能将郡主从长公主床前拉出来来救琉儿小姐,但琉儿又是郡主用命救下的人,若是最后没救成,郡主定要悔恨。
翠竹忙嘱咐了一个下人一会儿告知郡主琉儿被拉走的事,然后自己跟着那几个衙役一起走了。
钟府离衙门很近,便是这么短的路程,琉儿还是坐了囚车。到了知府府衙也没进去,而是在街上故意兜了个大圈。
刚开始,翠竹还不明所以,后来跟随囚车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都认出了这位钟府的外养庶女,对她唏嘘讽刺。
翠竹这才明白,原来是要让所有人都瞧见。还没定罪就游街示众太过分了!要如此折磨人,真是手段下作。
日头实在太晒,翠竹用手帕遮着脑袋,悄悄看囚车里面的琉儿小姐,她眼睛闭着像死了样一动不动~
囚车后面跟了百十号看热闹的民众,人们一齐呼啦啦涌向衙门。
身穿蓝色官服的知府大人已经等在公堂上。
马管家带着钟府的下人当证人,还拿着从琉儿房间里搜出的证物。
翠竹混在人群之中,看公堂上的审讯。
先是钟府的下人轮番出面作证,洗衣女工作证说吕琉儿每日寻事滋事,将浣衣房闹得无一日安宁。她还欺凌其他女工,损坏钟府的衣物;
又有人说她偷取钟府钱财,以及指控在饭菜中下毒,行巫蛊术咒长公主和心儿郡主……等等。
每当一个人作证,便有人给知府大人送上相应的口供和证据,似乎早就都准备齐全了。
翠竹暗暗叹气,这可如何是好,人证物证俱全,谁来都救不了啊。
忽然人群中有人从外面挤到前面,悄声喊马管家,马怀丙过去听他说了几句话,向知府道:“大人,还有吕琉儿的帮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人协作完成,二人缺一不可,现在帮凶人已带到。”
知府立刻传唤让吕琉儿的帮凶上堂。
翠竹想还有同伙?还在想同伙是谁时,回头看见一帮人抬着一个人,那人双手双脚都被牛皮筋绑着,毫不不挣扎,已经不省人事。
翠竹眼睛瞬间瞪大;
公山羊也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