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只有马怀丙是老人,下人都是他招进来的。之前钟府的所有家仆全都被打发掉了,那些人离开了十几年,早就不知所踪,那些人的名册记录也全部销毁,连是谁都无法打探到了。
马怀丙嘲笑她天真:“若是连你这样的都能从我这里套出当年的真相,那我当真是白活到了今日。我要是告诉了你当年的事,恐怕我今日去知府大牢就有去无回了。”
马怀丙思索了片刻,眼珠转了又转,又说:“你想知道当年的实情,全府上下除了我没有人能告诉你真相。不过你也知道,我在钟府其实已经待不下去了,若我此次从知府衙门平安回来,我可以和你做交易告诉你当年的事。”
琉儿清楚马怀丙肚子里全是坏水,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话,可是她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若是马怀丙不在了,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生母吕姨娘去世的真相。
知府大老爷在钟府足足呆了一整日,天黑了才气昂昂从钟府出来;
衙役在门口举着火把等着,将街都照亮了,就怕人们不知道知府老爷去了哪里,呆了多久时间。
知府骑着高头大马回衙门去了,但他并不是为抓到了凶手而阵仗大,他是和长公主谋到了好归宿而阵仗大。长公主娘娘答应将他返聘回京当个闲职,虽没哟钟阳的油水大,但是个闲差还能拿双倍俸禄已是顶不错的养老归宿。
公山羊被一群御医、丫鬟婆子围了一天一夜,睡了一觉又一觉,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琉儿等知府大人走了才来找他,一进郡主的院子,见满院灯火通明,几位御医大夫在探讨伤者病情,一排奴婢在院里煎药,煎的四五罐子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几个伤患呢。
心儿见琉儿来了;
“琉儿姐姐,你来了?阿羊还没有好呢,一直不醒,药也喝不下,可如何是好?”
琉儿眼睛左右瞟见满屋子下人,嘴里说道:“无大碍,他是老毛病。心儿你先让这些人都出去,我给他看一下,我有我家的秘法不能让人看。”
“那他能醒来么?”心儿疑惑问;
琉儿道:“差不多罢,你们都先出去。”
心儿一步三回头,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琉儿刚走过去,公羊已经迫不及待睁开眼睛;
“小姐,问出你的事了么?”
“嗯,他给我说了一半,其他的要我救他出来才肯说。”
琉儿没有直接回答他,又说:“明日你去衙门怎么说,你知道罢?还得给心儿一个说法,让她不再追究马怀丙。”
公山羊颔首。
琉儿和公山羊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心儿已经从外面敲门进来,眼睛闪着光道:“阿羊你醒了啊~”
公山羊冷下面容,复又躺倒在床上,琉儿站起来说,“他醒了,但是需要静养,人不能太多”;
“琉儿姐姐谢谢你救了阿羊,”
这话怎么感觉无比别扭,她替公山羊谢谢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外人。
走的时候,琉儿回头看了一眼公羊,他身上包扎了好几处伤。
公羊,别人都会对你好,只有我,你最信任的人,总是不停利用你达到我的目的,总害你伤痕累累。
琉儿看见一群人跟着心儿照顾公山羊,将她挡在了后面,她看到里面公山羊的目光一直在寻找自己,转头走了出去。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心软了。
第二日公山羊上堂作证,不是给马管家伤他的事实作证,而是给马管家无罪作证。马管家又回到了钟府,跪在大堂内给长公主哭诉后复了原职。
公山羊回了后庭的采买院子,心儿留不住他,也没得到他一句谢谢。
这次的事过后,连着几日公山羊都没有见到小姐,他几次去找她也都没有找到,忽然发觉小姐好像最近在躲着他。
琉儿现在过的是真正钟府小姐的生活,锦衣玉食、山珍海味,每日香车宝马出行。
明明就在同一个府内,琉儿的住处和公山羊的采买院子也是不长的距离,而这些事情公山羊一概不知,还是听其他下人说的。
晚上的时候,公山羊从自己住的仓库房里出来。他绕过假山花园,发现那个格挡前后庭的门上锁了,但这扇门能拦住的人肯定不是公山羊,他轻而易举翻过了门进了前庭,在树木花草茂盛中左拐右拐,来到一个精美的庭院中。
门口几个家仆在打盹,公山羊丢了颗石头,打中一只猫,猫被打疼叫得凄惨,几个打盹的家仆立即寻声去驱赶猫,公山羊闪进了院子。
原先在吕府,小姐的闺房公山羊和顺二是常进的,那也实在不像一个小姐的闺阁,里面陈设简陋普通,身为丫鬟的紫苏和小姐同吃同住。
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小姐的闺房豪华的让公山羊陌生。甚而有时候连小姐也对他陌生起来了,就是这一月发生的事情,难道当上小姐对一个人的影响会如此大么,公山羊不明白了。
公羊用一个小石打破一扇窗户,石头滚落在屋内,紫儿刚要叫人,琉儿制止她,让紫儿带门口的人进来。
门口有人?
紫儿疑惑着打开门,果然看见门口的灯笼红光之下,站着一个穿着钟府仆人衣服的家仆,虽是家仆却生的一派气宇轩昂,简直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男子,像是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什么主角人物。
房间内一个兽型三足铜炉,烧热的气流将两人隔开,整个房间里都熏香了,桌上点心果子摆满,花瓶中各色鲜花娇艳欲滴,梳妆台上宝石首饰铺满,衣柜中绫罗绸缎堆叠~
公山羊穿着黑灰的下等仆衣服,与这里格格不入。
公山羊先开口了,问她:“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最近在念书,倒是没时间见你。”
“很久了。”
“很久了吗,我都没感觉。”
“马怀丙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哦~那件事我倒还没谢你。”
“你跟我说谢谢?”公山羊的眉心瞬间拧起;
琉儿站起来,绸缎的裙摆衣袖垂到地上:“你要什么,我赏给你。”
公山羊盯着琉儿,琉儿觉得不自在从炉子旁走开,“我只要你告诉我,马怀丙和你说了什么?”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知道。”
“这是我设的计,是我帮你争得的机会。”
“所以我说我赏你点什么,你想要什么?钱么。”
“小姐,你别这么和我说话。”
“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这么说话。”
“你什么意思?”
“但愿我一直是钟留夷,而从来不是吕琉儿过。”
“过去不好么?”
琉儿低头不看他,双手在桌上摆弄着今日新得的簪子,是一支嵌了好多宝石的金簪,宝石折射出的光点故意在公山羊身上扫来扫去;
公山羊心中怅然,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