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直以来喝的药引是一种沙漠果实的汁液。
御医说长公主娘娘体质特殊,人参灵芝鹿茸雪莲这些名贵的药材,对于长公主的身体要不太冲,要不就是难吸收利用。
最后还是外番的医师送来了这性温却又滋补功效强的沙漠果,才算找到了最适宜长公主娘娘身体的调理法子。
因入药需要用新鲜果实的汁液,所以那个植物被移栽在钟府的一处隐秘院子钟。无遮无拦的空院,用沙漠拉来的沙子填满一片花坛,日日晒着最畅通无阻的阳光。
琉儿就是找到了种植这果实的地方,在里面注入了毒剂。
这次琉儿也没有被家仆按着头押在地上,而是让她自己走进去长公主的卧房。
她进屋看见床榻被一大群人围着,人群正中间,有个脸色苍白的人正用一双死灰的眼睛怔怔盯着自己。
她并不是进来后才被盯住的,那眼睛仿佛老早就盯住门口在等着她了。
琉儿看见长公主娘娘的一瞬间,只觉千斤重的大石压住了她的胸口。
她是被我下毒害到如此地步的,一瞬间心中忽然无比恐惧,尤其恐惧那将死的眼睛,不敢看她。
琉儿缓缓走过去行礼,唤了一声:“长公主娘娘。”
长公主娘娘示意琉儿靠近,琉儿站着不动,她不敢过去。女使过来将她推了过去。
越走近越看清楚长公主娘娘已是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但却没有将死之人的释怀,她脸上带着难以消散的怨气和痛苦,让人感觉她是要索命的鬼。
宋嬷嬷托住琉儿的背,将她推到长公主的榻前。
长公主娘娘伸出的一双苍白枯瘦的手终于抓住了琉儿的手。
琉儿被抓住手的瞬间忽然无比恐惧,她想要挣脱,因为那双手不是热的是冰冷的,不像活人的手。
直到宋嬷嬷将琉儿按坐在床前,她才止住了身体的反抗。
长公主娘娘抬眼便瞧见琉儿的后脖发红,撩开她的领口看见后面一大串鲜灵灵的红疹,衣服上都沾着破了的脓血。
长公主的手颤抖着,忍着心疼问她:“这是吃芒果起的红疹么?”
“是”,琉儿老实回答;
“那为什么要吃呢?”
“娘娘赏赐的,我当然不敢拒绝。”
长公主心头一震,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自责的心几乎要要她的命。
她感觉手中琉儿的手在挣扎,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长公主明白琉儿对她的厌恶排斥,慢慢松开抓她的手,然后身体向后靠在鹅绒的软枕上,眼睛依旧看着琉儿,她那双世间少有的黑紫眼睛如同夜晚的星宿一般粲然,可又看见了她眼皮上烧伤的红色疤痕,是自己当初害她而做下的孽,那颜色灼痛长公主的视线,逼着她移开了目光;
沉默了许久后,长公主忽然开口问:“你年方几何?叫什么名字?”
琉儿一愣,长公主娘娘糊涂了么,怎么这样问;
她怯怯开口:“年十五,名字……吕琉儿。”
“你叫钟留夷。”长公主娘娘纠正她道;
琉儿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何意。
这时,一旁的女使端药来了,
“娘娘,该喝药了。”
长公主娘娘身边的女使要比一等丫鬟的级别高很多,她们都是有职务的女使,行为举止和相貌都比婢女高出很多。她们能管理生意、接洽官员还会防身的武功,可以贴身保护长公主娘娘的安全。
一位女使端药走来,托盘上除了一碗药还有一碗清水里面浮着一颗褐色果实。
琉儿一眼见到药来了,竟是比所有人都快速,她捞起那碗里的果实,很自然地割开,将里面的汁液挤进熬好的药碗中。
端药的女使乍然见她如此行为,当即眉心一锁,几乎要立刻动手拿下她,却听到长公主轻咳一声,抬头看到长公主娘娘眼神示意她不许动。
长公主以果实为药引的事情只有贴身的人知道,连心儿郡主都不知,她一个庶女如何得知。
女使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那毒可能就是被吕琉儿下在这果实中了。
琉儿此时有些心急,她见长公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这有毒的药只差最后一点便能达成目的要了她的命,琉儿受不了被她的盘问,她想立刻把那药灌进她嘴里结束一切。然而却不想是暴露了自己。
那位女使已经想好要将吕琉儿用刀胁迫住的办法,在不伤到长公主的同时制住她,然后将她拖出去用酷刑逼供,让她招供出因何要害长公主。
突然,长公主娘娘却伸手要女使手里的药;
女使不可思议看着娘娘,想说这药有毒万万不能喝啊~
然而,长公主却将手坚定向前一伸!要那药!
女使虽心中大惑,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双手将药奉上。
长公主端起那碗药慢慢送到嘴边,明显感觉到坐在一旁的琉儿紧张起来了。
然而长公主只是虚晃一下,又把药碗搁到了床上的鸡血檀木桌上,那木桌泛着血红的颜色,屋子里光线暗,琉儿才发现这床上还有个桌子。
女使长呼一口气,虚惊一场。
长公主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同琉儿讲。”
女使从没将长公主和一个外人留下独处,更何况是被怀疑投毒的人。
长公主身体虚弱不愿多费口舌,转头望了一眼宋嬷嬷,嬷嬷了然,过来将两位贴身女使都请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宋嬷嬷赶出去了,屋内只剩了长公主、琉儿和宋嬷嬷。
而宋嬷嬷站的比较远,她守着那边门口不让外面的人听到屋里的对话。
这边只留了她们两人;
长公主娘娘看着琉儿,她身体虚空冰冷几乎提不起来一丝气,但她还是努力保持出一个她认为和蔼的笑容,他想给琉儿留一些好的印象。
她说道:“我这身子已是日薄西山,你有何问题,今日不问过后可就没机会了。”
长公主,这是何意啊?
琉儿满脸疑惑不解,依旧不敢开口说话。
长公主娘娘便用一句话引她,她语气淡淡道:“当初你拿着钟家的金元宝去樊宾楼吃饭,樊宾楼的掌柜告知了我,是我派人去砸了你的生日宴,还要他们抓你。”
琉儿闻言,犹如被一道闪电劈中,可怕的往事回忆袭上心头,她控制不住自己几乎要从榻前跳起来!
那些噩梦一样的变故曾经在琉儿脑海中无数次重现,她忘不掉那些恨,折磨着她一步步到今天,她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要替阿娘紫苏他们报仇雪恨。
琉儿声音颤抖,咬牙切齿道:“是你派的人捣毁了我的生辰宴,还把我的男仆乱棍打死。”
“是”,长公主毫不避讳的承认;
琉儿见她承认,又问道:“之后我和母亲被迫来钟府寻父亲,我刚进钟府,那个马管家竟然光天化日就将我的婢女活活打死,他没有受任何惩处和官家制裁,因为这是你默许纵容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