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生冷笑,\但陈洪忘了一件事——\
他突然扳动机关,海水顺着沟渠灌入地库,\嘉靖十七年,徐阁老在此处暗藏了郑和宝船的拍竿。\
纺车阵列在浮力作用下升上海面时,严党舰船正被潮水困在浅滩。
知意看着铁梭自动装填铅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本《武备志》:\这是……洪武年间的连环弩机改良版!\
\令尊与宋应星先生耗时五载设计的。\陆砚生扯动传动索。
\用三锭纺车的原理,将二十支弩箭同时上弦。\
第一波铁梭齐射便洞穿倭舰侧舷。
知意望着沉船处浮起的棉甲,突然厉喝:\瞄准吃水线!他们的毒甲浸了海水会……\
爆炸声印证了她的判断。
陈洪的旗舰燃起青紫色火焰,倭寇哀嚎着跳海,却发现浸过砒霜的棉甲遇水后黏连皮肉,竟将人活活勒毙。
\该清算旧账了。\
陆砚生从纺车暗格取出包胎发,发丝上系着烧焦的匠籍文书。
\嘉靖二十年七月初三,苏州陆氏匠户三十九人焚于织造局。
沈姑娘可知纵火者是谁?\
知意凝视文书上的\严世蕃\朱批,耳边响起父亲临终的咳嗽声。
她忽然夺过火铳冲向甲板,对准正在救生艇上挣扎的陈洪。
\沈明允之女!\陈洪突然高举半枚虎符,\杀我容易,可你永远找不到……\
枪响打断了他的话。
知意惊愕转头,见陆砚生举着的铳口青烟未散,独眼里映出滔天巨浪:\严党覆灭前,他还不能死。\
暗潮汹涌处,破损的宝船残骸正被浪推上岸。
知意蹚水走近,发现舱内堆满贴着封条的樟木箱。
撬开箱盖的瞬间,她腿软跪地——整整二十箱永乐通宝,钱币间还掺杂着带铭文的火耗银。
\这才是棉税银真正的去处。\
陆砚生用匕首挑开银锭,露出内里夹带的密信,\严世蕃与景王勾结的铁证。\
晨光刺破浓雾时,汪直带着幸存的抗倭兵赶来。
老船主独眼扫过满地银箱,突然放声大笑:\当年胡宗宪将军私藏的军饷,倒成了严党的催命符!\
知意翻开《丝路山水图》,在暹罗湾标记处发现父亲批注:\棉种改良,功在千秋。\
她忽然泪如雨下,那些熬瞎双眼的织娘、铅毒入骨的匠人、血染黄浦江的贞烈女子,终于在这幅染血的金陵春晓图里找到了归处。
陆砚生将匠籍文书投入熔炉,火光中取出枚崭新的腰牌。
知意看清\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篆刻时,远处忽然响起隆隆礼炮——是徐阶亲率的南京守备军到了。
\沈姑娘以后可愿接任织造局主事?\徐阁老的白须在江风中飞扬,\黄道婆未竟之志,该由女子来完成。\
知意望向正在拆卸改良纺车的织娘们,她们将包铁零件藏进襦裙,粗粝的手指wa。
滩头漂来盏残破河灯,灯罩上母亲绣的并蒂莲,在硝烟中愈发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