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火光中,三十艘新式福船竟自行点燃,船工们哀嚎着跳入江中,手脚皆被精铁锁链缚住。
\是景王府的死士!\门人目眦欲裂。
\他们在焚船灭迹!到底什么证据?\
徐阶知道这是一场权利的谋划,自己无能为力:\陆公子,你带三百工匠从西水门潜入。沈姑娘,跟老夫赶紧回去救人,\
知意跟着徐阶登上摇橹船时,望见码头立着个戴乌纱的佝偻身影。
那人转身露出满口金牙,竟是苏州织造局前任总管赵文华!
\沈小姑娘别来无恙?你父亲私通贼寇\赵文华晃着手中圣旨。
\下官奉严阁老令,特来查验通倭逆产。\
\好个查验!\门人抖开黄绫。
\嘉靖十八年六月,你私吞暹罗贡棉三千斤,可是用的同样说辞?\
赵文华脸色骤变,突然抢过随从火把掷向福船。
知意惊呼未出,却见陆砚生从燃烧的船舱跃出,手中铁链正缠着个紫袍官员。
\王世贞大人!\门人猛然起身,\你怎会在此?\
被缚的南京兵部侍郎涕泪横流:\下官奉命监造战船,谁知景王府强征杉木……\
\强征?\陆砚生扯开官员衣襟,露出胸前烫印的景王府徽记。
\三个月前你派人追杀漕工遗孤时,可没这般怯懦!\
知意忽然瞥见王世贞腰间玉佩——分明与母亲遗物同出一块和田玉料!她夺过玉佩砸向甲板,内里竟掉出半枚带血的顶针。
\这是周娘子的双面绣顶针!\
她将残存的绣图拿出来,针孔恰好拼出\景王\二字。
江面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
二十艘着火的福船竟调转船头,船腹伸出包铁撞角直扑官船。
赵文华狂笑:\今日就让尔等见识真正的改良福船!\
\改良?\
知意奔至纺车阵前,\父亲在《武备志》写过,水密舱隔板需用鱼胶粘合杉木。\她扯动传动索
\但这些船用是芦苇压制的纸板!\
陆砚生会意,吹响骨哨。
潜伏在水下的工匠们猛然拽动铁链,两千枚带倒钩的铁梭刺入船体。
福船在江心剧烈摇晃,船舱竟如纸糊般层层剥落。
\不!\
赵文华看着漂浮的假杉木,\严阁老明明说这是暹罗神木……\
\暹罗神木在此!\汪直从沙船跃下,肩扛的粗壮原木上刻着双面绣纹样,\这才是周娘子用命换来的真货!\
混战间,知意突觉颈后生风。
赵文华的金牙咬向她的咽喉,却被陆砚生用铁链绞住脖颈。
门人缓步上前:\嘉靖二十年那场织染局大火,你向陛下奏称是雷击所致?\
\是……是严世蕃要灭口!\
赵文华挣扎着指向燃烧的福船,\当年周娘子发现他们将铅弹混入贡棉……\
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淹没了他的供词。
龙江船厂最大的船坞突然崩塌,露出地下三十丈深的熔铁炉。
赤红铁水中,竟浮着成百上千具身缠锁链的尸骨!
\是失踪的匠户!\陆砚生目眦欲裂,\他们被活祭铸炮!\
知意颤抖着展开《丝路山水图》,发现敦煌标记处渗出更多血渍。
她用玉扣刮开绢帛,一幅双面绣——画面一角,母亲正将襁褓递向周娘子。
陆砚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烫印的陆氏匠籍:\嘉靖十年七月初三,苏州陆氏三十九口被锁在织造局焚毁……\
惊雷炸响江面,暴雨倾盆而下。
知意望着他残缺的左耳,终于看清那并非刀伤,而是火焰舔舐的旧疤。
\沈姑娘小心!\
门人的暴喝惊醒众人。
燃烧的福船残骸中突然窜出十艘蒙冲快船,船头立着的倭寇头目,赫然戴着南京守备军的护心镜!
\是严党的私兵!\徐阶挥动令旗。
\放拍竿!\
知意却冲向改良纺车:\用连环弩!父亲设计的三转轮轴能同时发射铁蒺藜!\
织娘们齐声应和。
素手翻飞间,二十架纺车变成杀人利器。
浸过砒霜的棉线缠住蒙冲船舵,带火药的铁梭洞穿船板。
倭寇哀嚎着坠江,铅甲遇水即沉。
混战中,知意瞥见一艘快船趁乱北逃。
船头那人玄甲金冠,腰间佩玉竟与王世贞的残玉严丝合缝!
\是景王!\她夺过火铳,\陆公子,那玉佩……\
枪响瞬间,陆砚生的铁链已缠住船舵。快船在江心打转,玄甲人纵身入水,却被潜伏的工匠用改良渔网兜住。
掀开面甲时,众人倒吸冷气——竟是早已\病故\的景王府长史!
徐阶抚掌大笑:\好个金蝉脱壳!严世蕃许你什么好处?\
\严阁老答应……噗!\长史突然口吐黑血。
陆砚生掰开他牙关,发现半枚融化的蜡丸:\是东厂的慢毒!\
暴雨渐歇时,朝阳染红了江面浮尸。
知意站在船头。心里五味杂陈。
\该进京了。\徐阶图交给她,\你就不要在回你沈家了,带着绣娘们去苏州,那里我给你们准备好了的,你父亲凶多吉少,我也无能为力,但是,你父亲让我保住你。\
陆砚生突然单膝跪地:\在下愿护送徐老入京。景王府地库里的两千架改良织机,还需工部虞衡司的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