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看腻了不如带回去给虚山的姐妹们长长见识,让她们也瞧瞧,这天底下的男人还是有长得俊俏的,不全是虚山里的歪瓜裂枣。”
溪亭陟看着许凌青那张与李杳相似的脸,以为面前这人便是李杳的阿娘。
若是李杳的阿娘是如此这般,倒也能解释为何凡人的李杳会对着他的脸发愣了。
女肖母罢了。
回虚山的马车上,许凌青和李杳还有叫做阿翊的姑娘坐在一个马车里,溪亭陟在另一辆马车上。
“少主,我们真的要把那个男人带回去吗?”
阿翊看着许凌青,似乎有些不赞同许凌青把溪亭陟带回虚山。
“你若是真的看上了那张脸,阿翊便把那张脸生剥下来,何须把整个人都回去。”
李杳听见这话,挑起眼,凉飕飕地看了阿翊一眼。
她的人,谁敢动。
许凌青一手拿着话本子,一手拿着从路边的田里随手拔来的白水萝卜,她用清洁术随便洗了一下,便直接开始啃了。
她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话本,嘴巴边嚼边道:
“咱阿珠喜欢,既然喜欢,带回去又有何妨。”
“是吧阿珠。”
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许凌青抬起眼看了李杳一眼,眼里的揶揄肉眼可见。
“咱们虚山也好久没有办过喜事,大家伙都忙着苦修,如今正好趁阿珠成亲,让大伙都休息一天。”
李杳一顿,慢慢抬眼看向许凌青。
“他只是一个凡人。”
李杳这句话里没有蔑视,只是阐述。
“我知道。”许凌青拿着话本的胳膊肘靠在李杳的肩膀上,侃侃而谈:“凡人呢虽说寿命短了一些,陪不了你一生一世,也不能容颜永驻,但是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能时时换。”
李杳掀起一只眼皮,定定地看着许凌青。
她还没来及说什么,许凌青就斜着一双眼珠子看着她,笑意缱绻道:
“况且你不是挺喜欢人家的吗,把人家怼墙上亲,出息了啊阿珠。”
李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没说虚山不与外人联姻的话,她道:
“少主何时发现这件事的?又在门外守了多久?”
许凌青眨了眨眼,还没来及说话,对面的阿翊便道:
“少主她啊,可坏了,在门外偷听了很久,直到你俩亲上了才踹门进去。明明就是想看人家亲嘴子,还非说什么捉贼得拿赃。”
许凌青举起手,手里啃得只剩一半的白玉萝卜指着阿翊。
“傻姑娘不允许插手婚姻大事。”
许凌青的脸色虽然正经,但是眼里过没有过多的苛责和严肃,依旧是清风荡漾着碧波,柔水倒映着絮云。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傻姑娘一旦沾染上情爱,就会更笨。”
“阿珠就比你聪明,要是你被发现在柴房,肯定是一边瑟瑟发抖地看着我,一边求我放了那个男人,或者是成全你们。”
许凌青扭头看向李杳,笑得露出两排如葱白一样的秀牙,“阿珠这样聪明,日后也不会令我失望的。”
*
所以方才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李杳抬眼看向许凌青,“若是求你成全我们,你会如何?”
“自然是……”
许凌青看着李杳脸上的正经,笑了一声道:
“成全你们。”
李杳一顿,刚想问有何区别的时候,许凌青道:
“天下之大,不缺你这一个捉妖师,你既然沉醉于情爱之事,自然是剥去你虚山捉妖师的身份,碎裂筋脉,让你与那位好看的公子双宿双飞。”
坐在许凌青旁边的李杳在想,许凌青的做法不算残忍,对于已经无心修道的捉妖师来说,废了她的确是成全她,但也是保全她。
对面的阿翊疑惑片刻后道:
“现在少主不也成全了她吗?”
许凌青斜了她一眼,“阿翊,有时候脖子上的玩意儿不是用来的看的,是用来转的。”
她一手拦着李杳的胳膊,拿着白玉萝卜的手递到李杳面前,对着阿翊道:
“看看阿珠,她是多么的聪明,不仅保住了那个男人的性命,还保住了捉妖师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她得到我的赞美和祝福。”
李杳侧过眼,看着许凌青那张与她相似的脸。
为何成全她。
并非是成全,而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因为她在男人与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溪亭陟的命显得不重要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凡人,哪怕是带回虚山,也无伤大雅。
李杳确实很凉薄,凉薄到以许亚的性格去猜测许凌青的行为,哪怕她知道许凌青和许亚是两个人,但是她还是无法避免想起了许亚。
虚山脚下,马车不能上去,无论是捉妖师还是凡人,都只能踩着山岩上凿出来的小路上去。
这是虚山的规矩。
那山路的石壁上刻着虚山的九千条规矩,也刻着虚山两百多位家祖。
溪亭陟看了一眼石壁,转头看向李杳,用传音秘术道:
“这便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么。”
在这样多规矩的地方长大,李杳真的会快乐么。
“不全是。”
李杳传音道,“这是蔺娘山,虚山水寨在三百年后搬迁了。”
她去过蔺娘山祭拜许凌青和月神,所以能认出来时的路,但是真正看到这条山路和刻满字的石壁时,李杳还是有一瞬间恍惚。
三百年后的蔺娘山壁上没有刻着这些规矩,上面光秃秃的,只有极少的部分长着杂草。
而如今的蔺娘山却与三百后的虚山很像。
三百年后的虚山,是照着蔺娘山重建的。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忽然道:
“瞿横和宿印星呢。”
“许是去了那血珠的记忆里。”溪亭陟慢慢道,“倘若手札与血珠同时存在却又不在一个地方,那么便会有两份不一样的记忆。”
李杳更关心许亚的记忆,所以在选择记忆的时候选择了有许亚身影的银月,溪亭陟抓着她的手腕,自然也和她一起选择了手札的记忆。
瞿横显然更关心那颗血珠,会选择另一份记忆也不奇怪。
至于宿印星,变化无常,会选什么本就难以预料。
“阿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山路尽头响起,穿着一身藏蓝色衣裙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银制的平安锁,腰间是一颗银色的铃铛,铃铛被山风带动,发成一阵清脆的响声。
李杳看着那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袖子的手缓缓捏紧。
是许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