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布满裂痕的手指在盒盖内侧比划,萧云天辨出他刻的新暗语——东南角的榫卯藏着三封密信。
穿堂风裹着缫车特有的檀木香掠过,二十架新制的花楼织机突然齐声嗡鸣。
孙婆婆的金箔拐杖在地砖上敲出脆响,二十八颗迦南香木念珠应声散开,精准地滚进每个学徒的织锦囊。
\老婆子这辈子见过七次朱雀大街铺金砖。\孙婆婆用雀金线在空气里勾出半阙《菩萨蛮》,线尾的金芒恰巧缠住萧云天腰间玉佩,\可都比不上今夜这般痛快。\
萧云天刚要开口,西厢房突然传来玉磬清音。
十二名灰衣学徒抬着三丈长的缂丝卷轴鱼贯而入,细看竟是《韩熙载夜宴图》的改良版——画中乐伎的箜篌弦换成了真正的马尾鬃,烛台位置嵌着能转动的鎏金更漏。
\这是老王头带着孩子们折腾半个月的玩意儿。\郭启憋着笑戳了戳画中舞姬的云头履,鞋尖缀着的银铃当真叮咚作响,\他说打更的梆子能和《霓裳羽衣曲》合拍,非要用机簧术改了两架箜篌。\
萧云天摩挲着卷轴边缘的冰裂纹缂丝,忽然触到某处异样凸起。
他借着斟酒动作斜睨哑叔,老人正用茶筅在茶盏里画出暗号:卷轴夹层里有三年前工部批文的拓本。
\诸位。\萧云天突然起身,羊脂玉佩撞在青瓷酒盏上迸出清越声响。
正偷吃冰糖肘子的卖花娘慌忙用帕子擦嘴,却把靛蓝染的栀子花纹蹭到了缂丝圣手的檀木梭上。
二十架花楼织机不知被谁调成了静音模式,满院只剩穿堂风掠过漆器毛坯的沙沙声。
萧云天望着东墙根那些曾经装过赌债账册的空漆盒,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涩。
\上个月初八,孙婆婆用半两金线换回被当掉的织锦刀。\他的声音惊飞了檐下新筑巢的雨燕,\漆器坊陈师傅典了祖传的曜变盏,就为买半斤能熬胶的鲛鱼鳔。\
郭启默默展开卷轴暗格,露出里面按满朱砂指印的联名状。
最醒目的是哑叔用螺钿拼出的控诉——甲克扣的孔雀金线足够织二十匹马面裙。
\但今夜之后。\萧云天指尖拂过酸枝木案几的裂璺,朱砂不知何时渗进木纹,在灯下像条苏醒的血蛟,\朱雀大街的缫车声能传到紫宸殿,咱们的缂丝屏风会摆进翰林院画库。\
老艺人们腕间的银镯突然齐声震颤,学徒们怀里的漆器毛坯竟都泛起微光。
萧云天没注意到《韩熙载夜宴图》卷轴上的箜篌弦自行绷紧,更漏转动的速度随着他话音渐快。
当孙婆婆的雀金线第不知多少次缠上房梁时,醉仙楼方向突然炸开漫天火树银花。
郭启扒着窗棂怪叫:\掌柜把咱们的缂丝残片裹在烟花里放了!\金线余烬落在砚台里,竟将徽墨染出诡异的孔雀蓝。
萧云天刚要调侃,忽见哑叔的茶筅在盏中画出个倒悬的饕餮纹。
他借着扶正玉冠的动作瞥向东南角,那尊本该摆着三足香炉的紫檀架,此刻却立着个眼生的青瓷梅瓶。
梅瓶釉面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孔雀绿,与晨间墙角的焦黑碎布如出一辙。
萧云天伸手欲触,瓶身突然传来机簧转动的轻响,惊得他袖中暗藏的千机锁应声弹出三寸银针。
\小侯爷!\卖花娘举着刚修复的翡翠耳珰跑来,发间别的绞胎瓷簪不慎勾住缂丝卷轴。
画中韩熙载的鎏金酒盏突然倾斜,半盏琼浆泼在梅瓶底座,釉面竟渐渐显出幅星图。
萧云天瞳孔微缩。
他清楚地记得系统今晨奖励的\千机百变\技能说明里,最后一列小字写着\星图现世日,血蛟抬头时\。
风掠过檐角铁马,带着远处新学徒们嬉闹的余韵,却吹不散他指尖突然泛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