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显示是你先动手。\警察打断他,\小张脑震荡了,现在在医院。\
龙安心的胃沉了下去。他想起光头男人舔完辣酱嫌弃的表情,想起林妍说他\一辈子没出息\,想起李大头卷款跑路时留给他们的一地烂尾楼...
\我赔钱。\他哑着嗓子说。
警察哼了一声:\人家是公务员,不差你这点钱。\他把笔录转过来,\签字吧,拘留48小时。算你运气好,小张没大碍,不然够你喝一壶的。\
龙安心签完字,被带进一间拘留室。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少年,还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领带松垮垮地挂着。
\犯啥事儿了?\青春痘少年凑过来。
\打城管。\龙安心缩在角落。
\牛逼啊!\少年竖起大拇指,\我偷电动车,第三次了。\
西装男冷笑:\年轻人不懂法。打公务人员,三年以下。\
龙安心把脸埋进手掌。48小时,他的三轮车和剩下的辣酱肯定没了。出租屋的租金后天到期,房东早就想赶他走了...
\第一次进来?\醉老头递给他半根皱巴巴的烟,\我年轻时候也打过警察,那会儿严打,判了七年。\
龙安心没接烟。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喝醉了打母亲,他扑上去咬父亲的手腕,被一巴掌扇到墙角。母亲抱着他说:\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
夜里,拘留室的灯一直亮着。青春痘少年打着呼噜,醉老头在角落里呕吐。龙安心盯着墙上的涂鸦,有人用指甲刻了\冤\字,有人画了个生殖器。空调太冷,他只能不停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第二天上午,警察来提审西装男,回来说他涉嫌非法集资,涉案金额三千万。青春痘少年崇拜地看着西装男的背影:\牛逼!三千万能买多少电动车啊!\
龙安心算了一下,三千万相当于他打工三百年的工资,如果李大头不跑路的话。
下午四点,警察开门喊他:\龙安心!有人保释!\
龙安心茫然地跟着警察走出拘留室,在接待处看到了煎饼大爷。
\五百块保释金,\大爷数着脏兮兮的钞票,\小伙子,你可真虎啊!\
龙安心嗓子发紧:\谢谢您...我明天就还...\
\算啦,\大爷摆摆手,\你那点家当全被没收了,三轮车、辣酱,还有你那破毯子。\
走出派出所时,夕阳刺得龙安心睁不开眼。煎饼大爷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凉透的煎饼。
\吃吧,看你也饿坏了。\大爷叹了口气,\我当年刚来广州也这样,跟城管干架,后来学乖了。\
龙安心狼吞虎咽地吃着煎饼,葱花卡在牙缝里:\我该怎么办?\
\回老家吧,\大爷点起一根烟,\城里容不下咱们这种人。\
......
出租屋的门锁被换了。房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龙安心的编织袋,里面胡乱塞着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三天没交租了,\房东是个精瘦的广东女人,颧骨高高突起,\押金抵房租,赶紧走!\
龙安心默默接过袋子。检查了一下,安全帽还在,林妍送的小熊贴纸已经彻底磨没了。手机早就没电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发消息来。
\那个...能不能让我充会儿电?\龙安心指指手机。
房东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让他进了屋。充电器插上的那一刻,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有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林妍。
龙安心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被褥已经被房东收走了——看着窗外的夜色。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是他和林妍分手后租的,每月八百,没有窗户,只有个换气扇整天嗡嗡响。
手机充到5%,他拨了回去。
\龙安心!你死哪儿去了?\林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
\我...有点事。\龙安心看着墙角那箱没用完的辣椒,已经有些发蔫了。
\我妈给我介绍那对象,下周末要来家里吃饭...\林妍的语速很快,\你能不能...能不能暂时别联系我了?\
龙安心握紧了手机。充电器接触不良,电量显示在4%和5%之间跳动。
\安心?你在听吗?\
\在。\龙安心说,\祝你幸福。\
挂断电话后,手机电量停在了3%。龙安心翻遍编织袋,找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父亲去世时留下的东西:一张身份证复印件,一张泛黄的老屋照片,还有把生锈的钥匙。
照片上的木楼已经很旧了,门廊下挂着干辣椒和玉米。父亲站在门口,表情严肃,手搭在年幼的龙安心肩上。那是他唯一一次和父亲合影,第二天父亲就去镇上喝酒,再也没回来。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微信。龙安心以为是林妍,急忙点开,却是煎饼大爷:\小伙子,我老乡的物流公司招跟车的,跑贵州线,去不去?\
龙安心看着照片上的老屋钥匙,想起车上老人说的话:\根断了就要回去接。\
窗外,广州的夜空看不到星星。龙安心回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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