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谦忽然取出幅字帖,正是皇帝未登基时的习作,\臣在沈府暗格发现此物,上面有陛下批注:'教沈卿习太子笔法,以备不时之需'。\
殿外突然响起闷雷,皇帝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
他亲手将伪造的太子密信交给沈阁老,看着对方眼中闪过的了然
——原来从始至终,沈阁老都知道这是帝王借刀杀人的局,却甘愿做这枚棋子,只为换得家族荣宠。
\陆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皇帝声音平静,却攥紧了龙案下的暗格
——那里藏着当年的\玄字第三卷\,记载着先太子谋反案的全部真相。
包括他如何授意沈阁老伪造证据,又如何借先太子之手除去权臣,还有和先皇的密谈。
陆明谦叩首时,袖口滑出淑妃临死前塞给他的金箔。
莲花瓣内侧的\玄\字旁,新添了行血书:\太医院密档印,乃陛下亲钤\。
他忽然明白,淑妃早就知道父亲是替罪羊,却甘愿用自己的命,为周家揭开这盘棋的最后一层帷幕。
\臣请陛下,开棺验先太子遗骸。\
陆明谦取出从冷宫墙角捡到的碎瓷片,\据淑妃所言,先太子被害时,曾服下与茯苓相同的乌头毒香,其骨殖必有异状。\
皇帝闭目长叹,想起先太子临终前那道目光——不是怨恨,而是了然。
原来那个被他视为威胁的兄长,早就知道所谓谋反不过是帝王权术,却依然甘愿赴死,只为保他坐稳江山。
深夜的皇陵,月光照亮先太子棺椁。
陆明谦持着御赐金刀劈开棺木,却在掀开棺盖的瞬间瞳孔骤缩
——棺中骸骨右手紧握,掌心攥着半枚玉佩,正是先皇当年\遗失\的那枚,玉佩内侧的\玄\字清晰可见,却比皇帝腰间的那枚,多刻了道划痕。
\这是......\陈院判举着验骨灯,声音发抖,\先太子殿下右手虎口有常年握笔的茧子,而这划痕......分明是他生前所刻。\
陆明谦忽然想起萧伯仁供词里的细节:先太子谋反前,曾在御花园与先皇密谈。
当时先皇故意将玉佩\遗落\,先太子捡到时,用银簪刻下道痕,笑说:\玄字加一划,便是'率'字,父皇可莫要率性而为。\
风卷着纸钱飞过墓碑,陆明谦望着骸骨掌心的玉佩,忽然明白
——前太子早就知道密信是伪造,却依然选择谋反,只为坐实先皇\清君侧\的借口,让他能名正言顺地铲除旧党。而那道划痕,既是警示,也是诀别。
乾清宫内,皇帝对着\玄字第三卷\苦笑。
卷首第一页,赫然是先太子的绝笔:\吾弟需这盘棋立威,为兄甘当棋子。唯望日后善待沈卿,他亦不过是陛下手中卒耳。\
原来沈阁老早就知道真相,却甘愿替先皇背下黑锅,甚至让女儿入宫为妃,只为换得家族三代荣华。
而淑妃在冷宫中拼死传递的信息,不是为了翻案,而是为了让周家明白,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皇权棋盘上的牺牲品。
更漏声中,皇帝提起朱笔,在\玄字卷\末批下:\先太子谋反事,着即定为铁案,后世不得妄议。\
墨迹未干,他忽然想起淑妃临死前的笑——那笑容里,既有对父亲的怜悯,也有对皇权的不屑,就像当年先太子看他的眼神。
晨钟响起时,陆明谦站在太医院废墟前。
陈院判递来个油纸包,里面是从火场救出的密档残页,页角\玄\字密印旁,隐约可见\乌头香灰乃朕授意\的字样。
他望着远处宫墙上的朝阳,忽然明白:有些真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冷宫里,淑妃的尸身被抬出时,发间那朵白莲花悄然飘落。
花瓣上的血渍,在青石板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棋盘上,一枚被遗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