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林川的皂靴已踏碎盐仓天井的薄霜。神龙剑穗缠着的半截红丝线突然绷直,指向东南角枯井——这是三日前戚红梅在醉仙楼系上的\牵机引\。
\川哥哥快看!\苏婉清提着琉璃风灯跃下墙头,杏色襦裙扫过井沿青苔,\井壁第三块砖的苔痕...\她突然甩出流云袖,袖中银丝缠住林川手腕,\是被人新刮过的!\
林川剑鞘轻点井壁,内力震得苔藓簌簌而落。青砖缝隙里渗出缕缕黑烟,混着陈年霉味与新鲜桐油气息。他忽然揽住苏婉清腰身急退三步,神龙剑气劈开井口窜出的毒箭。
\婉清妹子这流云袖功夫,倒比上月精进不少。\他指尖挑起她袖口银丝,上面沾着星点朱砂,\不过下次探机关,莫要蹭到赭石粉——当心迷了眼。\
井底传来铁链拖曳声。戚红梅的绛色披帛自檐角垂下,鸳鸯剑银链绞住林川腰间玉带:\小川,接着!\她甩下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带牙印的桂花糕,\尝尝,甘州驿站的厨子可比不上醉仙楼。\
林川凌空接住糕点,神龙剑鞘顺势插入井壁裂缝。剑气激荡间,整口枯井突然下沉三尺,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地窖入口。苏婉清风灯照去,只见台阶上散落着带血的铜钱——正是官银熔铸的私钱。
\姑姑这投石问路的本事,倒让晚辈想起...\林川话说一半,剑尖突然挑起块碎布。靛蓝锦缎上绣着貔貅纹,与上月查封的黑市账册里的图样如出一辙。
戚红梅足尖点在剑鞘借力翻身落地,鸳鸯剑银链扫开蛛网:\少贫嘴,底下那'铁算盘'朱老六,可等着你的神龙剑问话呢。\她耳后胎记在幽光下忽隐忽现,恍如雪地红梅。
地窖阴风骤起。苏婉清突然扯住林川袖角:\等等!你们听...\她取下银簪轻敲砖墙,空洞回响里夹杂着机括转动声,\是七巧连环锁!\
话音未落,十二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林川旋身将二女护在身后,神龙剑舞成光幕。箭矢钉入砖墙的脆响中,他忽然嗅到丝缕沉水香——与戚红梅身上熏香一模一样。
\东北角,震位三寸。\戚红梅突然开口,鸳鸯剑刺入砖缝。地窖轰然洞开,二十口包铁木箱整齐码放,箱面\盐课司\的封条还渗着朱砂。
苏婉清掀开箱盖惊呼:\全是沙土!\她抓起把沙砾细看,\呀!里面混着毒蒺藜!\
林川剑尖轻挑,箱底暗格应声而开。成摞的盐引飘落,最底下压着本靛皮账册。他随手翻开,目光骤然凌厉:\天顺二十九年春,付沧州漕帮纹银五万两...这字迹!\
\像不像你三年前乡试的答卷?\戚红梅忽然轻笑,指尖抚过账册边角焦痕,\当年李平山雇人模仿你的笔迹,如今倒是...\她突然住口,鸳鸯剑银链绞住梁上黑影。
\朱老六!\林川神龙剑抵住那人咽喉,\说说,这些假盐引怎么进的官仓?\
胖商人浑身肥肉乱颤,镶金牙的嘴刚张开,地窖突然剧烈晃动。苏婉清的风灯照向角落,惊见三十桶火油正在渗漏:\川哥哥!是西域火龙油!\
戚红梅扯落披帛浸入油桶,反手甩向通风口:\小川,巽位!\她话音未落,林川神龙剑已刺入地砖。剑气激得火龙油逆流成旋,顺着剑势灌入暗道。
爆炸声自地下深处传来。朱老六突然暴起,袖中甩出铁算盘:\去死吧!\七十二颗铁珠暴雨般射向三人。
苏婉清流云袖卷住半数铁珠,戚红梅鸳鸯剑绞碎剩余暗器。林川却纹丝不动,神龙剑鞘轻点算盘框架:\朱老板好算计,这檀木芯里藏的,可是户部侍郎的私印?\
梁上忽降铁笼。戚红梅疾呼:\低头!\鸳鸯剑银链缠住林川腰身猛拽。铁笼擦着他发冠砸落,笼中竟蜷着个蓬头垢面的账房先生。
\周...周先生?\苏婉清惊呼,\他不是去年黄河赈灾失踪的...\
林川剑尖挑开账房嘴里的麻核。老者咳着血沫嘶喊:\漕帮要炸堤!他们换了修河的青石料!\
地窖深处传来闷响,似有万马奔腾。戚红梅突然扯开林川前襟,将账册塞进他贴身软甲:\带婉清走!我来应付...\她话音未落,暗河冲破砖墙,浊浪裹着碎木汹涌而入。
\抓紧!\林川左手揽住苏婉清,右手神龙剑刺入梁柱。剑气激荡间,他瞥见戚红梅被浪头卷向暗道,绛色身影如残梅逐水。
苏婉清突然甩出流云袖缠住戚红梅手腕:\师父抓紧!\三人随波逐流冲出地窖时,朝阳正刺破云层。林川怀中的账册被浸湿处,渐渐显出个\柳\字水印——与戚红梅耳后胎记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