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总结会上,陈长安用铅笔敲着记录本:\今天有两起违规:李二牛恐吓群众,王有田回避斗争。\他翻开下一页,\但也有人做得好——前保长老周调解了王、李两家的宅基地纠纷,用的还是《陕甘宁边区土地条例》。\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陈长安抬头,看见老周正用袖子擦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厉害。\首长,我......\这个曾经帮着鬼子收粮的胖子哽咽着,\今天那两家孩子,喊我'周叔'......\
院墙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哨兵冲进来报告:\西村地主赵阎王带着家丁闹事,说我们的人挑拨佃户!\
四、风暴(冲突升级)
火把将打谷场照得通明。赵阎王拄着文明棍,身后二十多个家丁举着梭镖。陈长安注意到,老头子的绸褂子下隐约露出枪套的轮廓。
\陈特派员!\赵阎王拱手作揖,声音却像刀刮铁锅,\老朽按祖制收租,何来'剥削'一说?\他突然从袖中抖出张发黄的纸,\这地契可是乾隆年间的!\
人群骚动起来。有些佃户开始往后退,有个老太太甚至跪下磕头。陈长安刚要开口,王有田突然挤到前面:\赵老爷!您家三少爷在北平念医科,去年写信说要'悬壶济世'......\他举起那本《本草纲目》,\可您收的租子,害得多少人家孩子没药吃?\
赵阎王的文明棍突然扬起。家丁们哗地散开,梭镖在火光中闪着寒光。陈长安的手按在枪套上,却看见老周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赵东家......\前保长的声音像风中残烛,\民国二十六年发大水,您打开粮仓时说过'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账本,\可现在粮仓里的老鼠,都比佃户家的孩子吃得饱啊!\
账本在人群中传阅。有识字的大声念出来:\'三月廿八,收李寡妇抵债幼女一名,折粮六斗'......\念着念着声音就变了调。
赵阎王的脸色越来越青。突然,他猛地拔出手枪——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机枪手的枪口顶住了他太阳穴:\老子现在就能毙了你,按《惩治汉奸条例》第二条!\
\放下枪。\陈长安按住机枪手的肩膀,\带乡亲们去粮仓——按《边区减租减息条例》第四章,现场分粮!\
五、抽穗(章节结尾)
分粮持续到后半夜。陈长安坐在祠堂门槛上,看着王有田给孩子们发窝头。小战士的白毛巾已经成了灰毛巾,却还在给咳嗽的老汉拍背。
\首长......\老周蹲过来,递上个粗瓷碗,\赵家地窖里找到的。\碗里是发霉的契约,泡在煤油里还没点燃。
陈长安接过碗,突然听见歌声。打谷场上,分了粮的佃户们正跟着抗大学生学唱《团结就是力量》。调子起得七零八落,却比鲁艺合唱团更有生气。
机枪手满头大汗地挤过来:\报告!赵阎王押送团部途中企图逃跑,被我......\ \知道了。\陈长安打断他,\写份检讨,明天开始跟老周学调解纠纷。\
月光下,他翻开通讯员刚送来的花名册。一百零八个名字后面,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工作日志:\调解纠纷47起组织识字班12个查出黑地800亩\......墨迹未干的最新一条是:\王有田小组发展农会会员33人\。
远处山梁上,早起的老乡已经开始往地里送粪。陈长安想起李云龙昨晚的醉话:\老子带兵打仗十几年,头回见着拿算盘比拿枪还管用的......\
第一缕晨光照在祠堂的匾额上,\耕读传家\四个鎏金大字正在褪色。而门槛旁的石缝里,不知谁种下的南瓜苗,已经蹿出了两片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