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行山区,蝉鸣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八路军前线指挥部罩得严严实实。炊事班长老周蹲在灶台前,汗珠子顺着皱纹沟壑往下淌,他撩起围裙擦了把脸,眯眼望着远处山路上的人影。
\政委!\老周扯着嗓子喊,\有个生面孔往咱这儿来咧!\
赵刚正和参谋们研究作战地图,闻言抬头。透过指挥部茅草屋的破窗户,他看见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来,左腿裤管被血浸得发黑。
\伤员?\王新亭推了推眼镜,\不像咱们卫生队的...\
年轻人走到院门口就栽倒了。警卫员小张一个箭步冲上去,翻过那人身子——是张陌生的脸,二十出头,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
\水...\年轻人虚弱地抓住小张的袖子,\我是...冀中三分区...通讯班的...\
赵刚蹲下身,突然注意到这人虎口有层厚茧——那是常年用枪才会有的。他不动声色地解开年轻人的衣领,锁骨下方有道新鲜的擦伤,边缘整齐得像刀割的。
\先抬进去。\赵刚拍拍小张的肩膀,食指在他手心轻轻点了三下。小张瞳孔一缩,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卫生队的土炕上,年轻人喝了半碗小米粥,气色好了些。他自称叫\李二柱\,是三分区派来送紧急情报的。
\三天前...\李二柱咳嗽着说,\我们在马家河子遭遇鬼子扫荡...张主任让我把这个送来...\他从鞋底抠出个蜡丸。
赵刚接过蜡丸,却没急着捏开。他注意到李二柱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珠子转得太活泛,而且刚才喝粥时,右手小指不自然地翘着——这是日本人用筷子的习惯。
\小张,\赵刚突然说,\去把缴获的日本罐头拿来,给同志补补身子。\
李二柱眼睛一亮,又急忙垂下眼皮:\不...不用...\
赵刚已经转身出了屋。王新亭跟上来低声道:\有问题?\
\查查三分区有没有这个人。\赵刚捏碎蜡丸,里面是张字条:日军将于三日后进攻西柏坡。落款盖着三分区的公章,但印泥颜色偏紫——八路军用的都是朱砂印泥。
深夜的油灯下,赵刚把字条对着火光反复查看。
\纸是日本产的。\王新亭指着水印,\咱们用的都是边区土纸。\
赵刚忽然笑了:\老王,你说冈村为什么派个间谍来送假情报?\
\想调虎离山?把咱们主力引去西柏坡?\
\不。\赵刚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他是要确认指挥部位置。\他指向窗外,\这两天有架鬼子侦察机总在附近转悠,但咱们的防空哨一直没开枪——因为飞机飞得太高。\
小张急匆匆跑进来:\政委!查清楚了,三分区通讯班上周遭伏击...全员牺牲。\
屋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噼啪\声。赵刚慢慢叠起字条:\给'李同志'换间朝阳的屋子,再配个'勤务兵'。\他特别咬了咬最后三个字。
第二天清早,李二柱拄着拐杖在院里\晒太阳\。小张蹲在旁边削土豆,眼睛却不时瞟向这个可疑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