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冲上城楼时,夜空已被火把染成血色。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将领举起长槊,挑着个滴血的首级——正是杜替身的人头,耳后的红痣还在渗血。
更可怕的是骑兵阵中那几十名\大周军\,他们推着云梯车的姿势暴露了身份——北燕人惯用左手发力。李庆阳夺过守将的三石强弓,一箭射灭最近的火把。火光熄灭的刹那,他看清那些\周军\靴跟都钉着北燕骑兵特有的铁刺。
\开城门的是通判周焕!\徐婉突然指向瓮城,\你看他打旗语的手势!\
城楼上的令旗正在打反号。李庆阳不及细想,夺过鼓槌擂响警鼓。沉闷的鼓声惊起夜枭,也惊醒了部分老部下。混战中,一支冷箭擦着他脸颊飞过,箭羽竟是北疆雪雕的翎毛。
\小心!\徐婉挥刀格开第二箭,刀锋与箭簇相击迸出火星,\是影卫的淬毒...\
话未说完,她突然僵住。李庆阳转头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徐阶的尸体不知何时被吊在城门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尸体的右手缺了三指,断处插着支金箭,箭尾系着明黄绢布。
\北燕皇室的...鸣镝箭。\徐婉牙齿打战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是宣战的血旗。但更可怕的是...\她指向绢布上的朱砂印,\这是...玉玺的印迹...\
黎明前,李庆阳在残破的城垛边清点伤亡。赵虎带来更坏的消息:\探子回报,北燕主力其实在猛攻山海关。这里的只是偏师...\
\声东击西。\李庆阳吐出口中血沫,折断的箭杆还扎在肩头,\但徐阶已死,谁在给北燕传递军情?\
这个问题在三天后有了骇人的答案。当朝廷八百里加急的钦差抵达时,李庆阳在圣旨上看到了熟悉的笔迹——是已经\暴毙\的兵部杨尚书的手书!而随行的锦衣卫指挥使掀开面甲时,露出与杜文渊一模一样的脸,耳后红痣如血。
\李大人别来无恙?\指挥使的笑容与杜文渊如出一辙,\下官奉旨接管江宁防务。\他递上的令牌却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
李庆阳在接风宴上佯装醉酒,实则盯着指挥使的每个动作。当那人用三指捻起酒杯时,他瞳孔骤缩——徐阶也有这个习惯!更诡异的是,指挥使的佩剑竟与王耀武的青龙剑形制相同。
宴席散后,徐婉在密室展示了她从徐阶尸体上找到的密信。火漆印是北燕皇室的狼头徽,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龙脉图为饵,实取江南兵备。待大周内乱,三路大军南下...\落款处盖的竟是太祖时期的旧印。
\我们都被骗了。\李庆阳捏碎酒杯,玻璃碴刺入掌心,\徐阶与北燕互相利用。他想要密旨篡位,北燕则要趁机吞并江南。\他蘸血在桌上画出三条线,\山海关、江宁、还有第三条路...\
五更鼓响时,李庆阳做出了决定。他将青铜碎片交给徐婉:\你带着这个进京面圣。\又解下节度使印绶给赵虎,\带弟兄们去北疆,告诉守将提防耳后有痣者。\最后取出王耀武的断剑,\我去山海关。若杨尚书真是假死...\
\我跟你去。\徐婉撕开衣襟,心口的烙痕在烛光下泛着金光——那分明是半张山海关布防图。她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烙痕上,线条竟渐渐显形:\慕容翊说的另一半...是活人祭...\
晨雾中的江宁码头,三艘不起眼的货船同时离岸。中间那艘的船头立着戴斗笠的汉子,腰间佩剑用粗布裹着。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解下布条,露出剑格上狰狞的青龙——这是王耀武的遗剑,剑身刻着\以杀止杀\的北疆铭文。
江风送来远方的丧钟,也送来模糊的号角。李庆阳抚过剑刃上未干的血迹,突然听见孩童的歌声从岸边飘来:\...青龙断,白虎出,朱雀焚天玄武哭...\这是江南流传的谶谣,此刻听来却像不祥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