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年一人也不想回芝兰小筑,就跟小半仙回到竹涛院,半仙逸正和无垢在下棋,而莫言在自己房中。
这座扬州城最知名的富贵府邸,在落日的余晖中,金碧朱紫的颜色交相辉映,高台小阁,曲廊华堂,就像迷离虚幻的蓬莱仙山,瀛洲岛屿,仙人所居。
然而住在里面的人,却似乎都有着难以自拔的痛苦与怅惋,那么,这样华美的亭台楼阁,是不是算浪费了呢?
莫流年自知自己既无绝代姿容,更无倾城之色,不过是寻常女子,持一颗素心,含蓄婉约,淡然于世。
锦瑟流年,一缕清愁终不悔,半盏泪融两相忘,经年的幽思折叠,阡陌飞扬,独饮芳华,繁华三千,芳芷馨兰,素简从容,一宛悠然,飘若流云。
此地并不是什么云雾环绕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山,却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灵秀,当初莫流年一踏入吴府中就感觉到了,呼吸间,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莫流年从夜幕浓荫中窥见巴掌大的天空,一股坐井观天时独特的天高地迥感直冲眉宇。
抬眼望去,那傍晚的一钩新月,也同画中的风景似地,每隐约低悬在那树梢的碧落之西。
一树虬枝,疏影横斜,淡淡幽香,却无端惊扰。
但是不到半刻钟,雨住云散,天空飞翔着鲜红的彩霞,青山也都露出格外翠碧的色彩来。
白云随风袅娜,真如画境般的湖山,无垢好像作了画中的无愁童子,不过无垢的伤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
此时的无垢一袭白衫正襟危坐,分明是在下棋,可他却仿佛一人坐在空幽幽的山谷,周遭一圈空气都跟着降了几分温度,硬生生逼出一缕出尘的味道。
他身上穿着如静水在流动的银色袍子,黑发随意捋起,翠色的箫在他唇边绿光乍现,像是有生命一般,同他一起遗世独立。
那眉宇间犹如寒山一代,伤心碧透,莫流年顿悟了他的孤独,与自己何其相似。
此时夜色渐浓,月波流转,山黛空蒙,清馨幽逸,风临凡间。
莫流年觉得此景似是笼着几分仙境般的朦胧,如梦似幻,遐思连绵。
在这空灵境界里,莫流年似乎看到了竹林七贤,看到了那些衣带生风、放浪形骸的身影。
也许吴昊之所以愿意生活在林间,不仅因为这里有清风竹影、清泉白云,还因为这里有以心相交的知己。
在这里,无须过问俗世百态,无须担忧悲欢离合,只须安放性灵,倾情于山水云月。
可以弹琴下棋,可以品茗赋诗,所谓的诗酒流连,想必就是这样。
品一曲禅音渺渺,安静地享受那份永远在路上的感觉,最美的风景就在路上,轻灵的缓行,与尘世无喧,雪凝心湖,打磨了日复一日的恬然。
一时,天地动容,草木含情,竟是从未有过地自由。
莫流年觉得此时的众人处身入了这一个清幽的环境之内,而日日相见的又尽是些风雅豪爽的死生朋友,所以应该在扬州住不上几日,就都可以把这三个月以来的懊恼郁闷的忧怀涤净了吧。
风吹得衣袂飞扬,而那一轮皓月正当空而挂,洒下清辉若一层薄纱,轻柔的笼在这高峰上,轻轻的将流水亭围绕。
而此时吴府内还有那清雅绝俗的琴音在随风而飞,在随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闲适而舒心,一切如梦如幻,仿若置身仙境,重会那高山流水。
微月,初起。
斜过竹桥,转过绿溪,几星风香月暖的清荷就那样悠然而至,让莫流年误以为落入谁的画笔。
烟柳画屏的莲叶被一茎茎带刺的藕色撑起,如盖娉婷。
而两三支开到茶蘼的清莲,莫流年无语听风,粉白盈盈。
月色合着灯光,把一缕烟翠,一款琉璃打点得梦一般柔,纱一样轻。
思年华如水,任由指尖上墨舞飞扬,任由茶香袅袅,让那一抹云水禅心,绕过世俗的尘世,潋滟成心头一池清荷迤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