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物,从不直言敢谏,便是有谏言,也是旁敲侧击、迂回婉转。
这一点,刘备早听陈故说起过。
因此,虽然贾诩似乎是十分随意的评点陈故,但刘备一刻不敢放松,最终这句一带而过的话,便被刘备捕捉到了。
“……文和的意思,徐州是世家豪族作乱?!”
贾诩一顿,不由伸手抚须。
小半晌,才道:
“主公以仁义治世,得徐州也是因仁义救助徐州百姓之功。
因此,主公坐镇徐州之时,徐州一派祥和。
但主公如今离开徐州,坐镇朝廷中枢,而徐州别驾、大族糜家家主糜竺,又被主公调任兖州,徐州各世家有些动作,也是顺理成章的……”
“哦!”
刘备心中霍然明白过了。
是呢,原来有自己这个徐州牧、糜竺这个当地大族出身的糜竺镇守,徐州世家轻易不敢有所动作。
如今自己与糜竺都离开了徐州,袁涣毕竟是豫州人士,有不曾在徐州有什么根基,因此镇压不住徐州也是情理之中。
按理说陈故乃是刘备麾下最紧要的助力,其人的能力更是当世顶尖,按道理徐州世家必然不敢轻捋虎须才是,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刘备不解,便问贾诩。
贾诩悠悠道:
“主公,陈孝远年岁不大,有常年厮杀在外,便是每战必胜,徐州本地的豪族世家也未亲身经历,会不会因此忌惮可不好说。
再者,据闻陈孝远都督徐、扬两州,除了到任之时点了一回卯,问了一番文官武将,其后竟然不愿出府,日日只在家中厮混。
更是亲自下厨,宴请的也都是当初青州乡里……
各世家竟然未曾蒙他召见,便是递了拜贴,他也只是推脱不见……
呵呵,”
贾诩别有深意的一笑,
“陈孝远故意藏拙,这些世家也许便真的认为他‘拙’了,也说不定。”
刘备眯眼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埋怨:
“孝远与我有扶持之情,拨云见日的点拨之恩,某既然任他总督徐扬,又怎么会怀疑他?!
想不到此事根底,竟在某的身上!”
贾诩摇头道:
“不干主公之事,甚至也不干陈孝远之事。某些人承平日久,不知主公与孝远的艰辛,甚至不知此时天下局势的险恶,便以为苦尽甘来、云收雨住,是他等该作威作福之时了……
便是主公或者糜子仲不离徐州,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刘备闻言,默了一默,在抬头时,眼中煞气蒸腾:
“既然如此,也是该敲打敲打了!这个天下,终究还轮不到他等来做主!”
贾诩一笑:
“呵呵,或许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个试探,却不想陈孝远不动则已,动则天崩地裂……
这一番迎头痛击,某猜测陈孝远此时必然会下狠手,主公介时,可会再动仁义之心?!”
刘备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文和取笑某了!某虽然心存仁善,但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耳。
某虽不智,也愿听从圣人教诲!”
贾诩含笑点头,倾身抱拳施礼。
刘备点头回礼,二人直起身来,主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