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獙君看着面前的祭犬诚恳的对华歆道。“以前的你对食物很讲究的。”
华歆面不改色道：“这是祭肉,甚是肥美，用盐很足。”
不管这几位非人怪物怎么看，在这个时代，这只祭犬都是非常珍贵且美味的佳肴,能当盐保存很久,每天吃一点补充体力,或是许多人分食补充盐分。
“我就不信你的味觉吃得出它的美味。”獙君很是感慨,华歆的变化是真的很大。
当然吃不出，强大的味觉让华歆喝水都能喝出味道，何况祭肉。“我也没别的可以用来招待你们....或者你们吃果子？”
华歆从芥子手串中掏出两把水灵灵的鲜果。
殿内各有心思的非人生物目光瞬间集中在华歆腕间的手串上。
活得比较久，见识相对多的寻问：“这是空间装置？你如何制出来的？”
这种东西在祂记忆里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大同文明后期时有科学家想过制作出这种空间储物装置，但理论证明可行,实操....只能在梦里想想。
华歆道：“用神力做出来的,在我服下神血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够驱使的神力更多了,尝试着将一片空间塞进了珠子里，成功了，便做出了这串手串。”
寻哦了声,祂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很有想象力，可惜普通人无法做到。”
华歆也很遗憾。“是啊,普通人做不到,便只能用来装神弄鬼，要吃果子吗？”
寻接过了果子。
獙君推开了果子,将祭肉塞进了有六条手臂的蜚手里。“我们之中你的手艺最好,麻烦回下锅,漫漫长夜没点吃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蜚皱了皱眉，还是没拒绝，问华歆。“有烹饪的器具吗？”
华歆掏出一只铜鼎给蜚。
蜚看着那极具原始文明风格的铜鼎，有一瞬的语噎，所以说祂真的很不喜欢文明的毁灭，每次毁灭都意味着很多用得方便的东西没法再用。
高压锅、微波炉、电磁炉....甚至一口粗糙的铁锅，哪个不比眼前这口还在起步阶段的青铜文明打造的铜鼎方便？
但方便也没用，高压锅这些哪怕有，也用不了，没电，至于铁锅，如今的冶炼技术离铁器时代还早着呢，若自己坚持要铁锅，华歆可能也找得到铁釜，但不会是那种正常铁锅，只会是陨铁锅，犯不着。
蜚只能凑合的接过铜鼎，也不用找柴薪，直接让獙君给铜鼎加热就着现有的材料将祭肉进行二次加工。
众人一边看蜚对祭肉进行二次加工一边同华歆闲扯，闲扯了一会便直奔主题。
寻问：“你当真有法杀死修？”
华歆点头。
寻问：“你身上的伤是祂打的吧？”
“一点小切磋，略逊一筹。”华歆谦逊道。“但只要你们肯帮我，我便能杀了祂。”
飞廉道：“我们曾经联手对付祂，失败了。”
华歆面不改色的回答：“那是你们没找到窍门。”
飞廉不解：“什么窍门？”
“秘密，如果你们知道，可能就不灵了。”华歆微笑。“但你们有那么漫长的时间，抽出点时间陪我做个实验又能耽误什么？反正你们都想祂死，成功自是皆大欢喜，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尽管不清楚这几位同修都什么仇什么怨，但判断祂们之间有仇却是不难。
众人思考了一息，发现华歆说得很有道理，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倒是成功了，大家多少万年的夙怨可以迎来终结。
至于华歆所谓的知道就不灵了....呵呵，若真能杀掉修，就证明华歆的法子是能杀死神话生物的，华歆会放过众人吗？
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纵是如此，众人也迅速与华歆达成一致。
大家都是成年人，效率很高，达成默契时蜚都还没将祭肉重新加工好，华歆见了，提议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每个人讲一个故事打发一下时间？”
獙君好奇的问：“讲什么故事？”
“随便什么故事都行，只要有趣，并且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华歆道。
獙君道：“行啊，谁先来？”
没人吱声，华歆道：“可惜修不在这里，不然祂一定会很踊跃，人之将死，有什么故事不及时说出来就没人知道了。”
众人怔了下，最终还是一直痴痴傻傻的霁雪开口道：“我先来吧。”
众人讶异的看向霁雪，你究竟是真疯真傻了还是假疯假傻？一下疯傻一下正常的。
霁雪无视众人的目光道：“故事的主人公叫一，别笑，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便以一代称。”
霁雪讲的是一一天的生活，从起床到洗漱、早饭再到去工作。
非常普通的一天，不普通的是一所处的背景，华歆一边听一边大脑疯狂运转对霁雪吐出的每个字每个语气都进行细致的分析，越分析越迷惑。
一所处的背景太奇怪了。
起床，一睡的床是经过一个叫句芒的人，也可能是别的东西，华歆感觉霁雪提起句芒时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人。反正这个句芒对一进行了测量，专门为他定制了床具，在这张床上一会得到最好的睡眠，因此一起床时是一种精力充沛的状态。
然后有清洁牙齿和皮肤的工具自动为一清洁牙齿与皮肤，一一边享受清洁一边通过别的工具向一位厨子点了餐，是他喜欢的厨子，差点没点上，为了保持厨子烧菜的质量，一位厨子每天需要招待的客人是有限制的，因此想吃喜欢的厨子做的饭菜，而这位厨子又很受欢迎，那就得拼手速。
清洁完毕再换了衣服，一出门去吃饭，坐上了代步工具，须臾便到了千里之外，嗯，那位厨子与他相隔千里。
一在代步工具遇到了自己的父母，但彼此有关系也没关系，做为新生代，他们没有家庭关系，家庭关系都没了，父母与后代自然没有多余的关系。
享用了一顿丰盛且美味的朝食，一开始去工作，工作是前不久换的，前一份工作与天文有关，天天观星，干了半年对星星都快吐了，遂申请换工作，跑去干种植。
一的工作换了很多份，别人也是如此，一份工作如果不是真爱，干不了多久就会腻，需要换一份工作。但不管换了多少份工作，一的酬劳都固定不变，月底之前没花完就会清零，大部分时候都花不完。
说是种植，但一的种植与华歆认知的种植完全不同，一的种植是在室内完成的，因为新鲜感还没过去，一干活的时候充满了热情。
下午的时候一天的工作结束，一跑去找自己的友人聚会，谈天说地，听说要不了多久需要有人去月上，一琢磨着这回的工作腻了以后下一份工作要不要申请去月上。
回去的路上遇到相关人员在收拾一座房子，现任屋主老死了，屋舍回收，其它能用的东西也都回收，不能回收但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则放到一个叫网的地方，感兴趣的可以收藏领走，没被领走的会被销毁。
总的来说，一的一天很普通很平淡，不普通不平淡的是一所处的环境。
华歆说不出哪里怪异，但感觉哪里都怪异。“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美好，美好得像做梦。”
一所处的社会形态很像原始的氏族公社，没有如今正在萌芽，来日会摧毁公有制的私有制，却又有所不同，虽然大部分东西都听不懂，但华歆能够判断出来，一所处的社会资源非常充裕，能够让每个人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现实是食物都不够吃，需要精打细算，而人心....欲壑难填，没钱的想有钱，有钱的想要更多的钱，甚至想将同类变成奴隶，只是因为华歆不许，抱有最终一种想法的人也只能停留在想想的层面上。
“但那是历史。”霁雪道。“十五万载前的历史。”
华歆瞅了瞅旁的人，蜚的脸上是大写的茫然，但另外几位....华歆迅速判断出那是真的历史，且蜚的年纪应该没到十五万岁，顿时惊叹。“怎么做到的？能教我吗？”
霁雪摇头。“我教不了你，我曾试图重现它，却失败了八次，明明我想让他们更快的进入那个层次，却每次都让文明更快的灭亡。”
华歆不解：“为何？”
霁雪想了想，道：“文明就像是人，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要如何抵达目的，只有自己才知道怎么走最合适，走的路若是不适合自己便走不过去，外人，无法干涉，甚至干涉了很容易导致不好的结果，反正我不适合。”
华歆真诚又佩服道：“真遗憾。”
霁雪道：“没什么，下一个。”
“第二个我来吧。”华歆道：“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蛮荒纪的末期，距今约莫一千岁。”
***
姝将渔网撒入水中，待渔网沉下去后再开始洒饵，最后等待鱼儿入网。
族里如今只剩下两千余口人，其中超过一半是幼崽，剩下小半大多是老人，青壮不足两百，哪怕她走之前储备了大量的食物，这么久也吃得差不多了，冬日将至，必须在那之前储备好过冬的食物。
姝等待鱼儿入网时羊老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围绕着湖泊忙碌的连山族人，羡慕道：“真好。”
姝讶异的看着羊老。
羊老继续道：“虞他们前两日口气太冲，非是有意，你还有可以失去的，有诸多顾虑，能够保持理智，但我们已没有可以失去的，不免冲动。”
连山氏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只要熬过这几年，待那些幼崽成年便会好起来，未来还有希望，他们却没有希望了。
姝道：“我明白。”
有希望自然冷静理智从容，没有希望谁能不疯狂？
但明白也没用，拥有的仍旧拥有，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回来。
羊老看着姝，叹了口气，问：“你对大巫祭说了什么？她这几日一直都将自己关在房子里。”
姝道：“我告诉她，她想复仇，我支持，也愿意提供帮助，但仅限于我自己，我不会让我的族人去送死。”
连山氏剩下的族人就不要想了，羽族王朝及其附庸族群那么强大，人口只剩下老幼的连山氏在它们面前连碰石头的鸡卵都算不上。
羊老不解：“只是如此？”
姝点头。
“那她怎么将自己关起来了？”羊老不解。
姝也不解，虽然说得有点难听，但那是事实，以华歆的头脑不可能不明白，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刺激就自闭。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都想不出原因，只能暂时搁置，等华歆出来问问就知道答案，她总不能自闭一辈子。
姝新调制的鱼饵很有用，渔网拉上来时满满一网的鱼，姝掏出一块木牍与刻刀在木牍上刻了起来。
羊老见了，问：“你在记什么？”
“我在记录鱼饵和收获。”姝解释道。“我发现调配鱼饵时加入别的材料，材料的比例不同都会影响到收获，我想找到最吸引鱼的配方。”
羊老听不懂，鱼饵只要有肉，鱼自然会咬钩入网，哪需要这么麻烦？
姝想了想，用羊老能理解的话解释道：“人有人的口味喜好，鱼也有，鱼饵合鱼的喜好，咬钩的鱼也会更多。”
记录完了，俩人带着鱼获回到聚落，还没进门就看到虞跑了过来。
“大巫祭出来了，要见你们。”
不自闭了就好，姝将食物交给族人便与羊老一同去见华歆，到了后发现不止自己，还有十余人，都是燧人城的幸存者。
燧人覆灭前夕首领将一些优秀的年轻人挑选出来分不同的方向送出逃命，能活一个是一个，只要能活下来就是来日复苏的种子。
想法很好，奈何现实骨感，元洲大地上的种族乱战鬼知道持续了多少岁月，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斩草除根的真理人尽皆知。
最终活下来的年轻人不足十五名，不少死于年轻冲动，待华歆在龙渊海缓过气能下床后跑回来聚拢幸存者时只找到十三个幸存者，十二个年轻人，一名老人。
比起姝，这些幸存者对复仇格外的执着，只要能复仇，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姝则是想报仇，但代价不能太大，如果代价太大就暂时搁置，来日若有机会就报仇，若无机会就放下。
姝自己也很清楚差异在哪，自己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而别人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因而除了羊老这种成熟的老人，对于其余人姝平时都是避着。
一下看到满堂齐聚，姝怔了下。
“你们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华歆一边将画在皮革上的舆图挂在架子上一边招呼俩人。
姝与羊老寻了空位坐下。
“大巫祭寻我们可是想好要如何报仇了？”一名年轻人问。
姝脑仁莫名抽疼，就十几个人向一个王朝报仇，怎么报？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冷静下来？
华歆点头。“想好了，我们就十几个人，报仇是不可能的。”
单枪匹马毁灭一个王朝，梦里什么都有，现实就算了。
年轻人噎住。
姝看向华歆，你终于冷静了。
“不过我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华歆拍了拍自己挂好的舆图。
姝看向舆图，舆图很大，不仅面积大，内容也很大，姝看了好一会才隐约判断出那是元洲舆图，找到燧人邑曾经所在位置后发现燧人联盟只是这张舆图上不仔细找根本注意不到的一角。
太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姝又看起羽族王朝的疆域，遍布元洲倒不至于，元洲所有智慧物种的人口加起来都遍布不了元洲，即便如此也能看出羽族直接间接控制了元洲大半的疆域。
华歆指着舆图上非羽族的族群分布道：“我们没人，但元洲大地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与羽人，除了燧人与羽人还有一百三十五个种族，对了，这不是全部。这一百三十五个种族是我认识的人口总人口估测超过万人的种族，人口低于一万的族群我没写，不然这张图写不下。这些种族超过九成都是一个个小部落，更有甚者文明还处在茹毛饮血的阶段，鲜有似燧人、羽人、龙伯这般完成同种族内部统一者。”
众人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华歆写得非常详细，有每个种族的族群分布，发展到了什么阶段，当地有什么特产，该种族寿命如何，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亦或水里游的，是卵的还是胎生的还是卵胎生的，繁衍能力如何，这个种族是怎么出现的，是原生的还是不同物种杂交出的新物种，非常细致。
这么细致的舆图怕是羽族王朝都没有。
众人都惊呆了，羊老情不自禁的问：“大巫祭，这张舆图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画的。”华歆道。
羊老怔了下。“那你是从哪看来的？”
“不是看来的，是我自己总结的，元洲大地就没有哪里是我没去过的。”华歆骄傲道。“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羊老看着华歆，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没有问题。”
华歆看向表情如出一辙的众人。“那你们又是怎么了？”
众人齐道：“没什么。”
姝将话题绕开：“你要报仇，与别的种族有什么关系？它们没有谁是羽人的对手。”
其它种族如果有能力击败羽人，那羽族王朝也不会现在还安睡，早派兵提前消灭竞争对手了，就像燧人。
华歆道：“当然有关系，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人，要毁灭一个王朝，需要很多很多的人，就像羽人毁灭龙伯王朝是在整合十二支羽人后，若我整合了这些种族，难道毁灭不了羽人王朝？”
羊老问：“十二支羽人是同族，那些种族与我们并非同族，如何会帮我们？”
华歆问：“若我成为这些种族的首领呢？”
羊老思考了一瞬，道：“在你带着他们攻打羽族之前，这些种族肯定先因为物种不同而打起来。”
元洲迄今为止的三大王朝全都是单一种族王朝，足可证明多种族的国家乃至王朝有多难。
姝道：“事在人为，没有尝试过怎就知道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