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聚过去。
王警官的手按在腰间——他没带枪,但我知道那是他习惯性的警惕动作。
张老师的指甲掐进文件边缘,纸页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林婉儿的老宅。\李大山搓了搓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岩壁沙沙响,\我爷爷是给林家看宅的,他说那院子后墙根下埋着青石板,底下有个地窖。\他喉结滚动两下,\可那地方......\
\可什么?\王警官往前半步,警服袖子扫过我的手背。
李大山突然站起来,钥匙串撞在岩壁上,清响惊得小林缩了下肩膀。\十年前我跟着我爸去修宅门,\他指着自己左眼下方的淡疤,\被门槛上的铜钉划的。
我爸说那门轴从来没上过油,可我们推开门时,门轴\吱呀\响得跟有人哭似的。\他压低声音,\我看见西厢房的窗台上,摆着半块绣着并蒂莲的红布——跟我奶奶说的林婉儿的百子被,花色一模一样。\
山洞里突然起了穿堂风,吹得文件哗哗翻页。
张老师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块冰:\小涵,你爸说的民国女鬼,是不是总穿月白衫子?\
我点头。
那晚父亲蹲在院门口抽了半宿烟,说看见井边站着个穿月白衫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裹红布的包袱。\她管我要孩子。\父亲掐灭烟头时火星溅在裤腿上,烧出个洞,\可她的脚,是悬在地面上的......\
\那包袱里,\张老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是玉佩。\
小林突然打了个喷嚏,惊得洞外的夜鸟扑棱棱飞起。
王警官看了眼手表:\后半夜两点,得赶在天亮前出发。\他转向李大山,\老宅在哪?\
李大山没说话,从裤兜摸出个皱巴巴的地图,用指甲在西北角划了道:\后山坳里,过了鹰嘴崖再走三里。\他抬头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但我得说在前头——\
\我知道。\王警官打断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收进怀里,\危险。\
张老师把小林的伤腿轻轻放平,从包里摸出云南白药粉:\我留下照顾小林?\
\不行。\王警官的声音像块铁,\老宅的事,多个人多双眼睛。\他蹲下来,手指擦过小林脸上的泥,\小同志,能坚持吗?\
小林咬着嘴唇点头,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像张薄纸。
我突然想起今早他蹲在老槐树下捡蝉蜕,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发顶,像撒了把金粉。
那会儿他举着蝉蜕冲我笑:\小涵姐,这个能入药的。\
\走。\李大山把地图塞回裤兜,钥匙串在他掌心攥得发响。
他转身走出山洞时,山风掀起他的衣角,我看见他后腰别着把生锈的短刀——刀鞘上缠着红绳,跟我百天照上的蝴蝶结,颜色一模一样。
洞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半张,山路上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
王警官走在最前,张老师扶着小林跟在中间,我和李大山断后。
远处传来犬吠,一声,两声,像根看不见的线,正往我们脚腕上缠。
李大山突然停住脚步,他的影子在地上缩成团,像块被踩扁的黑布。\到鹰嘴崖前,\他侧头看我,眼里映着星子,\千万别回头。\
山风卷着他的话音往林子里钻,我听见远处传来竹叶的沙沙声,像有人正踮着脚,跟在我们身后。